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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線/念親恩\陳中威

二○一二年三月,上海虹橋機場。最終我們還是在這裏永別了,一個我們曾經初遇的城市。九年已過,舊地重遊,訣別虹橋。這裏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這個時空相見的地方。今天的虹橋機場,已經與九年前的大不一樣了,幾年前經過一番重新的改建,我已經幾乎找不到當時來的路。在我腦海裏還依稀記得,那時父親的一位朋友開車送我來這裏。父親在,王兄等也在,車就停在送機大堂門口。父親笑着和我說,回去問候媽媽、弟弟,還有珊珊。「告訴他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像每次和父親分手時那樣,心情是輕鬆的,輕輕地笑一笑,沒有握手,沒有擁抱,就這樣再見。

再見了爸爸,原來那是我們在今生今世,最後一次的見面,最後一次的分手。九年已過,但是這一幕最後分手的情景,真的是永永遠遠地嵌刻在孩兒的心坎上。

我們的人生,走到這裏,還是要繼續走下去;我們的明天,就是由無數個昨天堆積而成,更有數之不盡的回憶匯集而成。沒有了昨天,我們又怎麼會走到今天呢?回想那一次,是父親堅持要我來出席好友為他舉辦的盛宴。只有短短的兩天一夜,我還嚷着算了吧,時間短促,不來了吧。但是父親卻說,來呀,不是你也有時間嘛。過來出席一下,會很熱鬧的,介紹你認識一些新朋友……如果孩兒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與您歡聚,我肯定會毫不考慮地來。而且甚至一來就不走了,一直陪伴着您,照顧着您。工作什麼的,小家什麼的,我都願意放下,我都可以放下。還好當日我來了,要不後悔終身了。

自父親離開以後,我總是感覺到,對他的孝順不夠,對他的照顧不夠。有時回想那時會在他面前發脾氣,說說這些,說說那些,有所抱怨。他呢?他卻從來沒有怪罪於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責罵過我。我們父子之間的感情也好,關係也好,距離也好,可以說是很近很近的。但同時我們又長時間相隔很遠很遠的,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但我們聊的很深。每次父親回港總把他的所見所聞的,遇見的人事物,娓娓道來。而我呢,也總好奇地問東問西,尋根究底。這一切的一切,彷彿就是在昨天。父親來回內地香港,我去接送,機場火車站大巴站……他來我家看看媳婦及兩個小孫女,我們坐在一起吃飯喝酒聊天,然後我送他回家……每次父親回來總訴說着許多不同的新鮮事,但總有一個不變的話題─最近如何了,準備一下出來幫爸爸做事好嗎?而我呢,總是貪圖安逸,自私地只顧小家,用尷尬的笑婉拒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提議。直到他離開了,才痛定思痛,悔不當初。

沒有擁抱,甚至沒有握手,更不要說親吻,就這樣與至親永別了。印象中我從來沒有對父親說過我愛他,直到他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才真正體會到,他對我一生的影響有多大。他的離世令我迅速成長,我扛起所有他樹立起的大旗,我做任何事情都為了告慰天上的他。藉着清明時節,登上高山,大聲疾呼,爸爸,爸爸,我愛您。相信他在天上一定會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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