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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言西就/一路上有你\沈言

伴隨着復常的腳步,後疫情時代的首個春節,在微信朋友圈見證了久違的重逢與團聚,亦目睹了久違的行旅與遊蹤。疫中三年,作為困守島城的一分子,只是在隔離政策的尾聲回鄉探親,除此之外,再無離島經歷,可謂三年不知「旅」味。而今,各色旅行見聞撲面而來,一時之間,難免思「旅」症大爆發,無可遏抑。

人生幾已近半,遊歷的步履依然停留在亞洲,卻也看過了不少風景,聽過了不少語言。從韓國到日本,從泰國到越南,從馬來西亞到印度尼西亞,從菲律賓到新加坡,從老撾到柬埔寨……在曾經的絲綢之路上,感受着傳統與現代的交匯,臆想着東方與西方的邂逅。在華夏大地上,曾經遊走大江南北,從中心到邊陲,從荒蕪到繁華,更是飽覽了許多自然風光,欣賞了許多人文景觀。然而,最難忘的,卻是旅途上遇見的人和事。

人生最早的遊歷,或許可以追溯至往撫順鄉間祭拜祖父。祖父英年早逝,以致我根本無緣得見。幼年時期的我,每逢清明時節,便已隨父母踏上祭祖之旅。作為「前清故里」的撫順,論繁華自然無法與省會城市相提並論,至於鄉村山野之地,就愈發有一種蠻荒之感了。記憶中,那是一處需要輾轉長途客車、公交車和拖拉機,乃至經受徒步考驗才能抵達的遙遠所在。每一次都走到精疲力盡,每一次卻又興味盎然,總是在泉水叮咚、山花爛漫的林間樂而忘返,掬一捧清冽山泉,採一束繽紛野花,便是城裏孩子在遠足中收穫的最大戰利品。

關於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旅行,究竟是與父母同遊大連,還是隨母親單位省內出遊,同樣是未上學的年紀,時間先後卻已無從考究了。在大連旅程中,我似乎第一次體驗到乘搭電梯的樂趣。在電梯尚不普及的年代,小女孩手持住宿證權充通行證,獨自多番乘搭電梯,任雀躍的心情隨電梯上落,樂此不疲,引來電梯操控員異常關切的目光。但有關此次旅行的印象總是畫風突變,上一秒還是自詡為獨立乘搭電梯的幹練小大人,下一秒卻迅速轉換場景,變成急切尋找父母的無助小孩兒,置身老虎灘耀目白沙之間驚惶四顧,當驀然發覺父母原來就在身後的剎那,一顆心才終於安定下來,恍然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至於隨母親參加秦皇島、北戴河、山海關一線單位旅遊的往事,則始終關聯着眾人被無良司機中途落車的遭遇,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小女孩與一眾成年人一起步行大半日,終於由鄉郊行至市區的難忘經歷。而我作為唯一參與其中的徒步小童,亦因此被賦予「毅行者」的光環,甚至與日後名列前茅的學業成績掛鈎,為人所津津樂道。事實上,於我而言,最記憶猶新的,根本無關「毅行」,而是在長途跋涉後如飢似渴享用的那一碗朝鮮冷麵,牛肉鮮香,雞蛋嫩滑,梨片爽脆,湯汁清甜,迄今回味無窮。

成年之後,旅行漸漸脫離了父母的視野。那是與同系宿友結伴夜遊泰山的壯舉,一路看繁星閃爍,一朝觀紅日噴薄,以一夜攀爬的艱辛,換取觸手可及的震撼;那是與瀋陽同鄉結伴遊清東陵的歷險,一車人在崎嶇山路上顛簸,女生們大聲尖叫,男生們面色大變,任青春恣意飛揚;那是孤身參加海南旅行團,團友姨姨無微不至的關照;那是孤身參加江浙旅行團,室友姐姐無處不在的陪伴;那是虎跳峽旁熱情兜售自己與遊客合影的藏族小兄弟,以稚嫩的普通話吆喝着:「和我拍照吧,一塊錢」;那是豫蜀列車上狡黠捍衛紅蘋果不願與鄰座分享的小男孩,以濃重的河南口音嘟囔着:「他啃不動」;那是在北京機場莫名陪我通宵達旦聊天的青年,漫長的候機因此變得不那麼漫長;那是在黃浦江畔專程伴我細看船來船往的友人,陌生的城市因此變得不那麼陌生……

感恩一路上有「你」。那是每一次行旅自然生發的人情故事,在特定的時空,交織着舊友的重逢、新知的邂逅與家人的陪伴,遠比所有的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都更有溫度,綿延成為人在旅途最怦然心動的風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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