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本月6日到15日，阿富汗塔利班以排山倒海之勢，雷霆萬鈞之力，在短短10天之內就攻陷阿富汗所有大城市，並於15日晚兵不血刃進入喀布爾。20年前，阿富汗塔利班政權曾被美國的堅船利炮和阿富汗北方聯盟快速突擊所擊敗，如今塔利班在喀布爾不戰而屈人之兵，阿富汗政府軍已經停止了抵抗。誰也未曾想到，阿富汗和平居然是以塔利班凱旋首都的方式實現的。
塔利班僅以七萬五千人之眾，在短短10天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擊敗了超過自己數倍、武器裝備和訓練水平遠高於自己的30萬阿富汗國軍，而美國扶持的阿政府及其軍隊瞬間土崩瓦解。這對於美國來說是巨大的恥辱，46年前，美國曾在越南西貢上演同樣的一幕。1973年，美國就已從越南撤離了所有作戰部隊，1975年的西貢大潰逃是在幾乎沒有美軍駐紮的情況下發生的。而今令美國尷尬的是，美軍還未完成撤離阿富汗，喀布爾就已落入塔利班之手。
過去20年，美國更換了四任總統，耗資20000億美元，動用了14萬多陸海空軍部隊（海軍艦艇主要用於發射戰斧式巡航導彈），訓練了30萬阿富汗國民軍、國民警察，卻落得個無可奈何花落去、帶着羞辱倉皇撤離的下場。
阿富汗塔利班為何可以迅速贏得勝利？這裏主要有以下幾個主要原因。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美國倉促撤軍。美、阿雖結成非北約主要盟國關係，但美國政府壓根就沒把阿政府和軍隊當作一回事。2020年2月29日，美與阿塔簽署了《減少暴力協議》和《分階段撤軍協議》，實際上已承認了阿塔的合法地位，也因此決定了阿富汗的前途和命運，阿富汗政府居然被排斥在外，美國反而逼迫其執行根本未參與談判和簽署的協議，這不僅嚴重傷害了合法政府的尊嚴和主權，也為今天阿政府垮台埋下巨大隱患。此次美國總統拜登為了贏得自己親手結束20年阿富汗戰爭的好名聲，不顧加尼總統苦苦哀求，撤軍不斷提速，任由塔利班佔領巴格拉姆空軍基地。儘管在戰場上政府軍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但鐵了心要撤軍的拜登不為所動。甚至冷冷地說了句，我們用了20年，耗費2萬億美元，訓練了30萬軍隊，如果還不能保衛自己的國家，美軍再延長一年或者五年駐軍都毫無區別。難怪不少阿軍官兵稱美國人見死不救，有被美國出賣的感覺。
第二個原因是阿富汗政府軍與阿富汗塔利班在治軍理念和方略上的巨大差距。阿富汗政府軍腐敗猖獗，軍官剋扣軍餉、士兵開小差比比皆是，普通士兵為錢而戰，貪生怕死，毫無戰鬥意志，只要塔利班攻勢稍一猛烈，政府軍即一觸即潰。高級軍官指揮無能，率先逃跑。政府軍與其說是敗於塔利班，不如說是敗給自己。反觀阿富汗塔利班士兵，他們為信念（真主）而戰，為犧牲的戰友而戰，為收復家園而戰，塔利班高層將塔利班與美國簽署的兩個協定視作美國的「投降條款」，以激勵士氣。在戰場上軍官身先士卒，兵勇各個爭先，一個塔利班戰士倒下了，數百個塔利班戰士衝上前。各個塔利班部隊在戰場上相互鼓勵、相互支援、相互策應，甚至展開攻城競賽，氣勢如虹。
第三個是分化瓦解問題。人們知道塔利班的歷史並不光彩。這支武裝長期販運毒品，動輒敲詐勒索，限制婦女自由，取締教育醫療，實施嚴苛制度。但這一次，塔利班的戰略戰術與紀律嚴明似乎令人刮目相看，他們學會了智慧攻城。不僅不再要求阿政府軍和軍閥武裝無條件投降，反而對投降將領以禮相待，不加侮辱；對所佔城市張貼安民告示，不敢說是秋毫無犯，至少留下的負面印象不多。在塔利班所攻佔的城市，反抗者寥寥，投降起義者眾多。塔利班甚至用「合作」代替投誠，顯示了出人意料的寬容與大度。隨着伊斯梅爾·汗這個75歲的著名抗塔英雄被體面「招安」，其他部落與軍閥武裝再無戰意，紛紛效法，投降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浪高過一浪。
當然用塔利班政治領導人巴拉達爾的話說，儘管阿富汗戰爭已經結束，然而滿足阿富汗人民需要的任務才剛剛開始，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阿富汗塔利班能否執行開明政策，逐漸去極端化，人們將拭目以待。
周戎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