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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言西就/我的少女時代\沈言

老同學傳來高中畢業錦言集的掃描版,沉寂多時的同學群瞬間上演一幕激情燃燒的歲月。伴隨着指尖在手機屏幕的滑動,舊時人事不禁湧上心頭。俱往矣,數懷舊人物,還看今朝。

思緒紛飛,直至驀然發現當年的自己。日漸泛黃的留言頁上,一首名為《花期無季》的小詩映入眼簾:「雨打梧桐的哀婉,隨風飄去。丁香般綻開的傘花,裝點寂寞的雨季。清悠的音律,伴着風花輕快地絮語,泛起碧月一彎柔媚的記憶。心中的青翠,永不褪色,芬芳成美麗的詩意。日日是花期。」

一筆一畫的工整字跡,無比認真地訴說着關於青春的絮語,字裏行間流露出花季少女對花期無季的執念。彼時正值花樣年華的我,竟然對日日花期生出無盡的渴望,究竟是憂慮年華易老的危機意識,抑或相信青春不老的樂天性格,因着歲月久遠,已然無從考究。無論如何,終究是無法洗脫「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嫌疑。然則作為高中畢業在即的留言,似乎又在提醒着自己當年的過於「文藝」。

對於花季的執念,或許早在小學時期已經萌芽。在娛樂生活尚不豐富的年代,青春劇《十六歲的花季》風靡一時,裹挾着將臨花季的期待、正值花季的觀照、走過花季的懷念,橫掃大中小學,令一代人為之着迷。在重播與翻看的經年循環中,花季故事早已潛移默化為青春的光影印記,夾雜着委婉動聽的旋律、純潔明媚的色彩、熱情奔放的詩句,交織成一生一世縈繞不去的青春夢。一如詩人席慕容曾經無限留念地說:「十六歲的花只開一季,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潔白,在意那一切被讚美的、被寵愛與撫慰的情懷,在意那金色的夢幻的網,替我擋住異域的風霜。」

及至真正步入花季,才意識到劇集中同齡人的花季故事與現實生活竟是這麼近那麼遠,既有你我他的生活縮影,也有別人家的青春時速。在千軍萬馬闖獨木橋的年代,考上名牌大學才是莘莘學子的時代主旋律。與花季劇情重合最多的,無疑是面臨高考的壓力。於我而言,還有從「學霸」的神壇跌落凡間的巨大心理落差。從小學、初中名列前茅的一騎絕塵,到高中五甲止步的躑躅彷徨,在全市數一數二重點中學,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致多年以後回想學生時代,仍然以高中階段為人生的至暗時刻。儘管以優秀的會考成績獲保送當時中國四大高校之一,即使大學時代再度奮起,先以優異成績將雙學位納入囊中,再獲保送中西文化交流專業研究生,負笈港澳,連續攻下碩士、博士學位,但高中時期趨於沉靜內斂的性格,卻再也未曾改變。

至於粉紅色的少女心,在異性之間請教多幾次問題也要被一口認定為暗戀的年代,只是屬於小眾特立獨行的勇敢與浪漫,對於循規蹈矩的我,絕對是一件無福消受的奢侈品。於是,「文藝」成了高中時期唯一的亮色,每日埋首一篇隨筆樂此不疲,忙裏偷閒讀書為樂,在無日無之的升學高壓中,以文字的微光呵護內心的一份柔軟。大學時代,亦是沉浸於系報、系刊的主編工作,一心一意將「文藝」進行到底。

直到某年某月,在午夜的電影院看完台灣青春電影《我的少女時代》,彷彿重回「四大天王」的追星時代,再一次記起我那早已隨風而去的少女時代。原來,那早已遠去的青葱歲月,並未隨風飄逝。青春的故事,早已埋藏在心房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等待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被尋獲。一如同名電影笑中有淚的共情,一如早年小詩欲語還休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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