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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談/美酒百搭\吳 捷

  圖:美酒加咖啡形成一種飲食潮流。\資料圖片

一切神佛妖魔都改變不了人類把不同食物和飲料勾兌混搭的天性。

奶茶加咖啡不算新奇,今年二月星巴克往咖啡裏兌橄欖油,九月初茅台加咖啡的「醬香拿鐵」在內地轟動一時。其實各國人民早已往飲料和甜食裏勾兌酒類了,不但創造了五花八門的咖啡利口酒(coffee liqueur,一譯力嬌酒),近年還變本加厲,混搭出儀態萬千的咖啡雞尾酒、酒香濃郁的甜點、兌入啤酒或威士忌的罐裝可口可樂、成人級(21+)摻酒雪糕。美酒是百搭,日常飲食皆可添加,茅台只是有意無意匯入了這一世界潮流而已。

本來嘛,咖啡和酒是極常見的飲料,雙劍合璧是自然而然的遲早之事。第一個用咖啡兌酒喝的人,也許只是失業當天偏逢失戀,淚眼朦朧沒看清,把酒倒在了咖啡杯裏。嘗一口:咦,好好味!過幾天:呀,仲未死!此所謂tried and true,經嘗試證明可行,於是咖啡利口酒誕生:濃縮咖啡、烈酒、香料等按特定比例加工即成。從前同事晚餐聚會,幾位老教授美滋滋細品波本威士忌和干邑白蘭地。我不善飲,兩杯下肚就會堅信一加一等於三,他們就推薦我喝偏甜軟的澳洲咖啡利口酒Mr. Black,融合冷咖啡、伏特加、香草、檸檬、黑巧克力,果然清新甘苦,醇香十足。

咖啡利口酒添加更多酒類和調味料,就是其進階:咖啡雞尾酒。著名的Black Russian以Kahlúa(朗姆酒加香草等等)這種墨西哥咖啡利口酒搭配伏特加,若再加奶油即是White Russian,還可以往裏面兌可口可樂或健力士啤酒。Irish Coffee混合熱咖啡、愛爾蘭威士忌、奶油和黑糖,適合寒冬夜飲。二○○七年,北歐首創濃縮咖啡與通寧水這對網紅妖異組合,而通寧水的老搭檔是杜松子酒,因此Coffee G&T三位一體,大勢所趨。

所以,你看,美酒加咖啡早已不稀罕,只是每年都有新品種踴躍而出。二○一七年哈根達斯Spirits系列雪糕和雪酪上市,此後新品不絕,添加酒類包括威士忌、利口酒、朗姆酒、黑啤和三種夏日雞尾酒,不過酒精含量都不到百分之零點五,購買時不必出示ID,也請勿夢想借之澆愁。烈酒系列帶有西歐及加勒比色彩。這兩個地區充滿了美國人詩意的幻夢,所以雪糕名稱中的法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詞彙以及西歐甜點和熱帶水果名,都顯著提升了雪糕的「格」,將之穩穩安放在鄙視鏈頂端。

如果覺得這種酒味雪糕是小打小鬧,那就請嘗嘗美國的21+雪糕。Tipsy Scoop,Proof Hard,Buzzed Bull,Boozy B's……看名字就知道這些商家的紙杯和甜筒裏究竟賣的是什麼。它們有的專門生產21+品種,有的是普通店舖增添21+新款。比如一杯啤酒或氣泡酒之上浮動一球雪糕(beer/fizzy float),就是把傳統雪糕梳打的汽水換成了酒。21+雪糕的酒精含量至少有百分之五,與普通啤酒相當,更有高達百分之十以上者,所以一律聲明「購買須出示ID」。一些21+冷飲店與本地伏特加、威士忌、葡萄酒或啤酒廠合作,不時推出限定款熱鬧一番,且以本地採購、有機食材、有益環保等標籤吸引中產顧客。有些門店明示「兒童不宜」,但也有「歡迎全家惠顧」的:父母饕餮成人款,孩子享受普通款,不衝突,沒毛病。

茅台去年在內地發售茅台冰激凌,今年與網紅咖啡企業聯手,想打年輕牌。有人說了:這無非是商家的推銷術,為了利潤,整出點兒噱頭吸睛。但,也許沒這麼簡單。

小時候有沒有往老輩人的白酒杯裏偷偷倒雪碧或摻啤酒?把幾種東西隨便混在一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是一時調皮或炒作。然而,在咖啡和雪糕裏兌酒的這股新潮,裹挾的卻不僅是年輕一代,而且是湧流在歐美(以及曾是其殖民地或勢力範圍的中美洲)豐厚的酒文化、咖啡文化和甜食文化之上。以酒而言,啤酒、葡萄酒、杜松子酒、朗姆酒、伏特加、龍舌蘭酒、威士忌各自別有洞天,從中更衍生出雞尾酒這種無限配方、無限可能的飲料形態。酒、咖啡、碳酸飲料、果汁和香料,本身都自成小宇宙,還可在雞尾酒杯裏進一步混搭,流光溢彩星斗滿天。說到咖啡,意大利一地的種類已令人眼花繚亂,星巴克則青出於藍。至於甜點,加勒比地區傳統甜食是朗姆酒蛋糕;一百多年前的歐洲,酒心巧克力正式問世;白蘭地蘋果派和朗姆酒提拉米蘇已成經典;21+雪糕只是諸多摻酒甜食的一種而已。因為酒、咖啡和甜食都豐富多彩,稍作混搭就花樣百出。

物質和文化只是一堆燃料,創新的烈焰有待靈感的火花。Buzzed Bull的創始人某日邊飲威士忌邊吃雪糕,感覺不錯,卻找不到售賣摻酒雪糕的實體店或網店。沒有現成啱心水的飲食,就自己想辦法做出來並發展為商機。如何勾兌混搭?與誰跨界合作?怎樣不會如倒入杯中的啤酒泡沫,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心存好奇,不拘一格,掌握食品科學、市場營銷等知識,整合已有資源,嚴謹試驗,不斷推陳出新:許多著名品牌的發跡之路皆是如此。

美酒是百搭,而混搭出來的能否為大眾欣賞,能否成為恆久配方和品牌,就像調一杯雞尾酒:你需要酒作為基底,需要香料、咖啡等增添風味和口感的輔助成分,更需要能夠點燃這一切底蘊的巧思和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