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州又曰彭城,其地處蘇魯豫皖四省交界,此地民風彪悍有點不像江蘇。因為它曾經有一段時間被劃歸山東,更兼口音有山東方言韻味。徐州人比山東人膽大敢闖,這是有來頭的。
這來頭可以一直追溯到漢高祖。漢高祖卻是豐縣人,他在隔壁沛縣長大並建功立業;於是兩千年來他到底屬豐縣還是沛縣就一直紛爭,依當地人的血性,這場爭鬥不會有完結的。於是歷史學家妥協了,給這塊地方起了個名字叫沛豐邑。沛豐邑畢竟是小地方,它若想被人知必須掛靠大縣鎮,於是就近攀上了徐州──這樣,徐州就成了漢代的發源地。
徐州不只是漢代的根,它也隨之繼承漢高祖的粗獷仗義的霸氣。徐州民風霸悍跟此地古時出皇帝、出王侯和猛人謀士有關也無關。這塊土地上勇敢任俠的不只是男人,女性也有非凡的勇敢和決絕。話說當劉邦還蟄伏在草莽的時代,跟他一起拉杆子起義的有個叫王陵的哥們,他跟劉邦感情甚篤。其後劉邦與楚霸王項羽鏖戰,項羽一時難以決勝,遂將王陵的母親劫為人質想以此策反王陵反漢歸己。沒想到王陵母親是個血性女人,她比王陵更決絕。為了斷絕兒子後顧之憂,她寄語王陵義無反顧追隨劉邦,然後拔劍自刎。項羽氣急敗壞對王陵母烹屍報復。項羽的殘暴使他名聲敗壞,而劉邦得天下後重用王陵並旌表其母,促成流傳兩千年的這段歷史佳話。這件事因被司馬遷寫入史冊而被歷代史家傳頌。王陵母親這種為支持兒子舉義不惜犧牲生命的舉動,在漢代被看作賢母的典型,後人遂為其造墓紀念。
史書載王陵為人豪宕敢於直言,這種耿直磊落的性格顯然來自母親的教誨和激勵。據說他後來謹遵母親遺言、忠心輔佐漢室,劉邦平定天下稱帝后,將他封為安國侯,後任右丞相,成為一代名臣。
王陵母墓就被奠設在此事發生地點的徐州城南,位於徐州雲龍公園東側。而且為紀念此事,徐州有一條王陵路。這條路並不是今天為旅遊熱而新設的,記得大半個世紀以前我上小學時就有它了。此外,還有王陵辦事處和王陵派出所等以王陵命名的單位。如今,在徐州幾百條主幹道命名上,王陵路還是唯一一條以古人名字命名的城市道路呢。
今天的王陵母墓靜穆莊嚴,隱藏在鬧市一角。夏日裏它為陰翳遮蓋,但仍不乏遊客和發思古之幽情者循跡而來瞻仰祭拜。古墓附近,有敘述此事的巨型浮雕群,它們有如連環畫故事般呈現整個王陵母赴死激勵兒子事件的全部過程。
由於王陵母親的舉動深合漢帝的利益,而漢代的官方語言成了後來統治階級的軌範表述,所以她的行為被讚為義舉,她也成了深明大義並受到歷代旌表的母親典範而被載入古列女傳或《續列女傳》。時過境遷,古代的人倫道德未必適合今天的社會習俗和風尚,但人和人之間崇尚情誼有俠義肝膽,讚美忠誠和正義事業仍然是普世公認的美德。這也許就是今天王陵母親故事仍然有讀者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