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東西》無異於是今年內地院線電影中的黑馬。從立意和新穎程度上來說,影片無疑是華語電影史中相當優質和跨時代的作品。作為一部女性題材的電影,主創通過這幾年影視劇比較流行的「好友交互式敘事理念」,像是將自己的心事告訴給周圍的朋友一樣,溫柔、幽默但有力地與觀眾分享,而不是強加於人的灌輸,這是華語電影特別是內地電影中少有的敘事理念。這部詼諧幽默,各種「梗」十足的電影,卻非常貼近生活,細緻動人,賺足了觀眾感動的熱淚。\葛若凡
故事圍繞着三位女角色──知名調查記者轉行自媒體、面對未來顯得有些茫然不適的王鐵梅(宋佳飾),鐵梅的女兒、目前在小學經常作為「觀眾」、沒有特長愛好、甚至「放棄幻想」的「普通小孩」王茉莉(曾慕梅飾),還有她們的「戀愛腦」鄰居,樂隊主唱和音樂人小葉(鍾楚曦飾),講述三個視角三條主線交織的故事。三位處在不同年齡段、性格迥異的女性,一個堅強,一個內向,一個柔軟;一個「擅長」逞強和「給人當媽」,一個「擅長」寫作和「做普通觀眾」,一個「擅長」酗酒和撒謊。她們彼此溫暖互相慰藉,最後面對生活中的各種挑戰和瑣碎,奔向情緒價值自給自足,不被世界定義的幸福生活。
三線多維交互「發聲」
從劇情設計上,該片採用了三主線多維交互模式的結構,展現了女性敘事下的多重議題,特別是對「女性的聲音」進行了解構:用三個不同年齡女性的視角和她們的經歷去蒙太奇地表達女性的聲音。
第一種聲音是女性的觀點。鐵梅作為一個知名記者,經常報道社會的各類女性議題,為了更好地照顧女兒,她放棄了記者的工作,轉入到自媒體行業。在自媒體中,她大膽地袒露自己的隱私,向社會展現、分享一個單親媽媽的所有。那一系列關於單身媽媽真實生活狀態的自傳式自媒體文章,發出了更多的女性聲音讓大家聽到。鐵梅既不是重複女性的悲慘敘事,更不是去炒作,而是在表達自我,表達新時代女性的觀點,展現女性的生活,展現單親媽媽也可以特立獨行、與眾不同,也可以面對自己正常的社交,甚至是正常的性生活。雖然帶來了一些網絡暴力和社會的非議,可鐵梅也獲得了自我的救贖和自我情緒價值的滿足。
第二種聲音是小葉的歌聲、音樂聲和王茉莉的鼓聲。女性的職業,女性的愛好,女性工作的場所,沒有什麼應該被定義為好或者不好。女孩在livehouse的樂隊當架子鼓手,和在學校禮堂的舞台上所謂高雅的古典樂沒有任何的區別。哪怕是王茉莉作為一名普通觀眾在舞台下的掌聲,也是有力的聲音,也是美麗的聲音,也是平凡女性向世界發出的聲音。
第三種聲音是小葉自由追逐愛情,坦然面對欲望的聲音。哪怕是有點「戀愛腦」,哪怕是遇人不淑卻又離不開,也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值得羞恥。每一種女性都有不被社會定義的美,單親媽媽不必是聖潔的超級英雄,戀愛腦也沒什麼不好,孩子也可以只作為台下一名普通的觀眾。沒有特長,甚至沒有去其他地方旅過遊,沒有什麼不好。只要是我們覺得開心的,就是好東西。
最後一種聲音是筆者認為這部電影在視聽語言藝術中展現最精妙的,而且是最令人感動的。就是女性經常被忽略卻是「最大聲」「最有力」的聲音──女性付出家庭勞動哺育下一代,維護好整個家的聲音。
女性辛勞付出動人心弦
在該片中作為音樂人的小葉在鐵梅家錄下了很多聲音,給鐵梅女兒王茉莉聽,讓女孩猜是什麼樣的聲音。電影中王鐵梅照顧王茉莉生活的點滴被小葉錄下來,這是女性無私奉獻給家庭的愛的聲音。王鐵梅煎雞蛋,孩子聽起來像是下暴雨。王鐵梅在陽台上擰乾和抖摟衣服上的水,孩子以為是打雷。她用吸塵器,被孩子以為是龍捲風。收拾家裏的聲音被孩子當成挖掘機。早起給孩子打果汁,操勞家務不小心睡着了,卻被孩子當成了河馬。在外面辛勤工作,被孩子當成了飛船。看到這一段蒙太奇,觀眾的情緒一下子就從歡笑變成被王鐵梅無私的母愛和女性為家庭所奉獻青春的感動,在電影院,好多筆者身旁的人都在看這一段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淚。
這是女性偉大的聲音,卻是容易被我們忽略的聲音。這種聲音可能沒有上野千鶴子或者其他女性作家的文章要顯得條理清晰,卻一樣擲地有聲,讓人振聾發聵。女性在工作的同時,為家庭無私的額外付出和辛勞,在辛勤一天的工作以後,還要承擔家庭的家務,哪怕是女明星,也無法逃避額外家務勞動和照顧孩子。這是她們的聲音,她們愛的聲音。
這一段蒙太奇的鏡頭浪漫卻感情細膩,表演毫不浮誇沒有刻意的痕跡,演技真實自然。情緒的觸點傳遞恰到好處,實現了劇中角色到觀影觀眾之間的觸點共情。用劇中特定角色的人設,巧妙的錄製聲音,在電影劇情裏和電影本身同時進行聲音和畫面的蒙太奇,實現情感的傳遞。這是本片在畫面敘事和鏡頭設計中的高杆之處。
演員演技細膩自然
該片演員的演技精湛。宋佳表現出來的演技細膩而自然,為我們展現了一位希望兼顧事業和家庭生活,不斷逞強,不服輸的獨立女性和單親媽媽。在片中無論是工作還是家務,都展現出了真實貼近生活但又符合劇情內容的演技。鍾楚曦的情感表達,尤其是在王茉莉面前幾次角色間的情感互動,都展現出感染力,哭戲自然不做作。女兒王茉莉的飾演者曾慕梅,年齡很小卻在片中作為支點人物,需要與幾乎所有的出場角色對戲,並進行情緒交互和觸點傳遞,也完成得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