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香港知名水墨畫家何百里先生和太太相識,已有十餘年了。這些年,雖見面次數不多,每次都難忘,到訪百里先生的畫室「自在軒」時,不論賞畫、求教或是閒談,每每有如沐春風之感。百里先生少時眼見從事會計工作的父親終日忙碌,心有不忍,遂暗暗發誓長大後不為外物所累,做一逍遙自在人。這位「自在軒」主人,不論創作或生活,皆講求自在隨心。其作與其人,故此率性灑脫,自成一格。
八十之齡,百里先生即將在香港大會堂舉辦個展,展出創作生涯一甲子不同時期的佳作:既有早年間傳承嶺南畫派風格寫成的牡丹或蓮花等扇面小品,有遠赴太行山親見朝陽初升而對生活心懷熱望的「曦望」系列,有「靈山秀水」和「四方秋思」中四時四季之妙趣多變,還有與同為畫家的兒子何紀嵐合寫的、呈示香港山海風景的「嵐山百里舟」種種。創作年代不同、心境各異,風格時有創變沿革,卻皆為「寫心」之作,由景及人,借景抒情,我手寫我心。誠如他本人所言:「師自然,由情入手為高。」
回望作畫歷程,每十年有一變化,越變越開闊不拘。青年時期在香港,百里先生跟隨嶺南畫派名家趙少昂高足胡宇基學藝,時常與老師和同學一齊往香港郊野看山看海,啟迪創作;上世紀八十年代舉家移居加拿大,廣袤遼遠的北地風光又為他的創作闢出新徑,他一面策劃中國當代水墨藝術展覽推動中加文化交流,亦不時前往當地博物館和美術館等參觀,對西洋繪畫尤其是印象派和浪漫主義風格作品了解漸深;二十年前返香港定居後,時常前往內地名勝風景寫生,花甲之年上黃山、遊太行、覽灕江,將親見祖國壯闊河山而生出的激昂澎湃心境融入畫中。因着東西兩重藝術語境的浸潤和滋養,百里先生在其間遊走,探尋其中的相似與共通,自創「何家山水」,找到獨屬於己的創作風格。
我尤其喜歡百里先生畫中的潑彩技法,既見出印象派捕捉光暗變幻之敏銳,亦糅合潑墨、破墨、漬墨和潑彩等等中國畫技法。紙與筆、墨與水,往來交融,激盪而生出的煙雲或霞光,於山間,於林畔,靈動傳神。立於畫前細看,彷彿正身處畫中風景裏,一呼一吸皆得自然之妙趣,不知今夕何夕。
焦灼忙碌的日子裏,觀百里先生畫,樂而忘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