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身處零下十八攝氏度氣溫、遙遠邊城滿洲里的瓜娘又在朋友圈裏發圖了,還是不變的主題:早餐九宮格。她今天的說明文字略帶激情,就抄錄如下:
「永遠是做飯的不嫌麻煩、吃飯的嫌棄樣式多。不就是半小時烤了點拆骨肉、打了個蘑菇滷、蒸了個五花肉卧蛋、乾豆腐卷煎、拌了個黃瓜、炸了個魚籽醬,烤箱餘溫加熱個麵包,再順手給自己做了個香蕉牛奶麥片粥嘛……哪兒多了?哪兒多了?」
早晨六點半,全家齊開飯。
那份餐譜、那份自信,外人讀到,會覺得太不可思議,熟悉的朋友們,卻大都習以為常了,因為朋友圈中尋常見,早餐已做十五年。
稱她「瓜娘」,是因她養了倆「瓜兒」:哥哥「西瓜」,弟弟「冬瓜」。如今,哥倆都在家鄉讀中學。瓜哥十八歲,身高一米八三,上高三了;瓜弟十三歲,身高一米七二,正讀初一。而這瓜弟,可是當初超齡超重的瓜娘,耗時三個小時,以二百四十斤的體重,捨己拚命,剖腹產出的八斤八兩重量級寶寶。三年前,去呼倫貝爾大草原旅遊時,曾見過這小哥倆,那時的瓜哥,也就瓜弟現在的身高。真是生生不息,日新月異啊。回頭看看一米六七的瓜爹和一米六的瓜娘,不能不感嘆這麼多年來,瓜娘的投餵之功。
這位鄂溫克族瓜娘,可不是個專職做飯的,而是個專職上班的。她在大草原上出生,大草原上長大,大學畢業當了八年老師後,考取了公務員,分管過一個縣級市的教育文化醫衞、分管過一個州級市的旅遊,除了疫情期間常駐指揮部和進京掛職期間不能回家外,其他年頭的一家四口早餐,可就是這麼一直做下來的。
瓜爹是在瓜娘體重二百斤時,將這位胖同學娶回家的。後來,力拔山兮、執行力強悍的瓜娘,因驚人的體重影響到健康和工作,一跺腳減去了一百斤,瓜爹就有點兒急了,忙追問瓜娘:「你……你把我那胖媳婦,整……整哪兒去了⁈」
認識瓜娘多年,還親眼目睹、親口品嘗過她的廚藝。那是她來京掛職期間,幾位「掛友」參加自助家庭聚會,按瓜娘的吩咐從市場買回所需的牛肉、牛腔骨,瓜娘進門後便反客為主,讓大家都離開廚房,她一人邊哼着歌兒,邊剁肉、調餡、和麵、擀皮、手包、鍋蒸一氣呵成,待其他朋友們到全,熱騰騰、香噴噴的牛肉包子就端了上桌來,大家趁熱享用,都連呼「好吃」「好吃」!還要求把剩下的全部打包帶走。
「一個人做點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同樣,一個人在家做頓早餐並不難,難的是十五年來連續不斷地做,還花樣翻新地做、與時俱進地做,卻不論在外操心多繁、工作多忙、職務多高。
難怪西瓜哥哥每天放學回家,不變的「靈魂三問」總是:「我媽在家嗎?吃啥飯啊?弟弟作業多不?」
也難怪冬瓜弟弟望着媽媽因急務匆匆離開、未及開鍋的烀肉,遲疑地問爸爸:「剛才我媽說,肉烀熟後調個鹽水蘸着吃。可是爸爸,你會兌鹽水嗎?」
十五年來,何能如此?
還是在冬瓜寶寶五周歲時,瓜娘寫給他的長信說得最明白。其中,最後一句是這樣寫的:「但我們養兒不是為了防老,而是用滿滿的愛,享受一路陪你和哥哥一起長大的快樂!」
誠哉如斯,原本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