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中,當人們步入青銅器展區,常會感受到一股威嚴與肅穆。然而,有這樣一件國寶,卻在厚重之外,流露出令人莞爾的靈動與溫情。這便是春秋時期晉文公為愛女孟姬特製的嫁妝「晉公盤」(附圖),現藏於山西博物院。
晉公盤屬國家一級文物,原是盥洗用盤。靜置時猶如一座精緻的微縮園林:盤底中央雙龍盤繞,四周環繞着魚、龜、水鳥的浮雕。最奇妙的是,盤內錯落分布着十九隻立體小動物——水鳥、游魚、青蛙、烏龜——皆可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轉,鳥嘴能開合,鰲頭可伸縮。當清水注入,水流推動之下,眾生靈彷彿瞬間「活」了起來:鳥喙張合如鳴,魚龜嬉戲其間,頃刻生機盎然。這份巧思與樂趣,是晉文公送給遠嫁女兒的一份獨特安慰——願這方活潑的小天地,能稍解她異鄉的思念。
研究機構的CT掃描結果顯示,晉公盤採用化零為整的鑄接與焊接技術。盤內每個可轉動的小動物腹部都隱藏着精巧的榫卯結構,與盤底預留的一根小立柱相連。立柱柱頭與動物榫卯相接,柱尾則鑄焊在盤底,堪稱「春秋版的樂高」。
然而,晉公盤最動人之處,莫過於盤內壁鐫刻的一百八十三字銘文。前半追溯晉國祖先功業,氣勢磅礴,彰顯國威;後半筆鋒一轉,化為對女兒的溫柔囑託:「作元女孟姬宗彝盤……永康寶。」願你在異國永保安康。父愛與家國榮耀,盡融於這方青銅之中。
盤中無水,但這份父愛,透過巧妙的設計與斑駁銘文,流傳兩千六百年,至今依然清晰可感。晉公盤不僅是一件國寶,亦是一封無聲的家書,訴說着離別與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