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晉江人的人生禮儀,也離不開美食的參與。晉江深滬的冰餅是新娘與婆家的親人們「相見」的見面禮,也是婚宴中常見的最後一道甜品,配上花生仁湯,吃完這一道甜品才覺得圓滿。
每逢中秋或重要的節日,深滬的家家戶戶都會燃起灶火,精心烹製糖芋。過往的年歲裏,深滬物質生活條件相對匱乏,婚嫁、壽宴等喜慶場合,糖芋也會作為壓軸美食登場,為宴席增添甜蜜與喜慶。糖芋出鍋的香氣,是深滬人關於節日與團圓的獨特味道。深滬人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循着這甜蜜的味道回到家鄉。
這些民俗活動中的美食,已然超越了單純的味覺享受,被賦予了吉祥、團圓、祈福等深厚的文化內涵。它們漸漸形成了一套關於味覺的文化密碼,在推杯換盞、共享佳餚之間,家族的血脈親情、鄰里的和睦鄉誼得以鞏固和延續。
如果說山海與歷史塑造了晉江美食的形體,那麼晉江人獨特的「愛拚敢贏、合群團結、戀祖愛鄉、回饋桑梓」的精神,則賦予了它不朽的靈魂。晉江是中國著名的僑鄉,數百年來,無數晉江人漂洋過海,到東南亞乃至全世界謀生發展。這一獨特的「過番」歷史,對晉江的美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許多華僑在外漂泊多年,一回到晉江,便直奔鄉裏街頭巷尾的小店,大快朵頤,圓一圓他們在異鄉的夙願,味蕾被催醒,讓他們秒回童年的歡愉。肉糉、海蠣煎、虎咬草、潤餅菜、深滬壺仔飯都是華僑們的摯愛。家鄉的美食對他們的胃有着極強的誘惑力和吸引力,家鄉的煙火氣成為他們對晉江心心念念的理由之一。他們想盡辦法在僑居地復刻家鄉美食,肉糉、麵線、芋圓等得以在東南亞扎根、演變。與此同時,華僑們也將僑居地的飲食文化帶回故鄉。番仔豆,最初就是藏在下南洋的「番客」的行囊裏來到晉江的。晉江人向來開放包容、善於學習。他們融合創新了「番客」的味道,東南亞的沙嗲風味,被晉江人吸收改造,成為了當地特色的沙茶麵,那濃郁辛香、層次豐富的湯底,正是文化交流的味覺見證。這種「走出去」與「帶回來」的循環,極大地豐富了晉江美食的譜系。
「愛拚才會贏」是晉江人的口頭禪。晉江人身上的這股精神,在「古早味」美食中同樣體現得淋漓盡致。許多美食背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堅守和努力。堅守的理由有時只是很樸素的願景,帶孩子們建業,增加家庭經濟來源。有時純粹到只是父親或祖父的一句叮囑,得把這老手藝傳下去,因為鄉裏人吃慣了這個味道。不論什麼理由,在時代的變遷中,堅守意味着更大的付出。這些匠人們,有時為了製作一道完美小吃,從挑選食材到洗、切、醃、蒸、煮、燉,親力親為、精益求精,不吝耗費時間與精力,將晉江人的「拚」勁用在對品質的極致追求上。
有機會去嘗一嘗晉江的美食,去翻閱一部專屬的閩南版的「味覺傳記」。去看山海如何塑造晉江美食的性格,歷史如何豐富它的內涵,民俗如何賦予它情感的溫度,而晉江人那奔流不息的熱血與鄉愁,又如何最終凝結成了餐桌上的人間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