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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見/一杆竹竿映山河\尹 畫

好友是湖北宜昌人,早在《得閒謹製》上映前,她就告訴我這部片子取景於她的家鄉,講述的是一段沉埋於宜昌山水之間的抗戰往事。作為閨密,這無疑是一場必須赴約的影院捧場。

起初,我不明白「得閒謹製」四個字是什麼意思。直到男主角莫得閒登場,答案才逐漸清晰。影片始於一九三七年南京城的至暗時刻,斷壁殘垣間的絕望哭喊,瞬間將觀眾帶入那個民族飄搖的年代。莫得閒原是一名南京鉗工,家園淪陷後,他帶着太爺爺被迫西遷。在參與宜昌大撤退的長江轉運船上,他與宜昌姑娘夏橙相遇。夏橙主動幫他照顧老人,兩人在顛沛流離中漸生情愫,後來結為夫妻。他們和船上潰散的炮兵輾轉至宜昌,聽聞西陵峽深處的戈止鎮是塊淨土,便在此落腳。

然而,戰火並未因偏遠而停息。兩年後,宜昌也淪陷了。一天,日軍打破了戈止鎮的寧靜,他們逼迫莫得閒製作一杆懸掛日本國旗的旗杆。屈服還是反抗?莫得閒表面應下,卻在精心打磨的竹竿內部埋了炸藥,還在杆子上刻下「得閒謹製」四個小字。這既是手藝人的作品落款,更像一封無聲的宣戰書,是一個普通中國百姓在至暗時刻留下的尊嚴印記。

影片的方言和地域元素非常鮮活。莫得閒一口地道的南京話,一句「從今往後,我天天給你做鴨血粉絲湯,嘴裏頭有,就是回家了」,瞬間將他拉回到南京城的煙火裏。夏橙的宜昌話軟糯帶韌,讓莫得閒漸漸有了「我是南京宜昌人」的歸屬感。戈止鎮的幽靜溪谷、原生態的山區密林,還有「朝天吼」的山谷回響,讓觀眾直觀領略到宜昌的秀美風光。「夏橙」這個名字,更是導演精心隱藏的一個地域密碼。好友曾告訴我,宜昌地處獨特的西陵峽氣候帶,土壤肥沃,水質潔淨,孕育出的橙子肉甜汁多,名揚四方。更妙的是,宜昌人是按季節來吃橙子的。春有倫晚,夏有夏橙,秋有九月紅,冬有紐荷爾。將女主角命名為「夏橙」,不僅點明了她的來處,更暗喻她如夏橙般外表明媚、內在溫柔。

《得閒謹製》最動人的力量,在於它跳出了宏大的英雄敘事,聚焦於普通人的覺醒與成長。與莫得閒同船而來的防空炮長,起初是個貪生怕死的不合格戰士;在戈止鎮收編的平民炮手,也個個沒膽上陣。可當他們看到莫得閒以一介手無寸鐵的手藝人身份仍敢反抗,又目睹同胞被日軍屠殺,憤怒終於化作勇氣,「草台班子」炮兵團最終成了有血性的合格戰士,用生命捍衛了戈止鎮的家園。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八十周年,《得閒謹製》這部作品翻開了一段被忽略的歷史,更讓我透過好友的鄉愁,感受到宜昌這座城在崢嶸歲月裏的堅韌與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