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評論家本雅明寫過一篇文章《講故事的人》,據說當他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時,就讀着報紙坐火車到處旅行,用筆寫下途中所見與所聞。工匠、水手、旅行者等來自社會不同背景的人士,給本雅明轉述他們聽聞過的真實見聞。這些耳聞之事以及講述者們的經歷,都成為本雅明這位敘事者眼裏的「故事」。
故事是讀者與作者產生精神共鳴的載體。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故事便是作者手中的下飯之米,許多作者對故事有着極致的痴迷。清人筆記裏記載,蒲松齡每晨起來在大道邊鋪席於地,擺設煙茶,坐待過往行人,來搜集奇聞逸事。回家後,再加以粉飾潤色,編成完整的故事。《聊齋誌異》中有許多篇目,來自於蒲留仙擺茶攤聽到的怪異故事。
十三年前,莫言在瑞典學院以《講故事的人》為主題發表演講,特別提到故鄉人蒲松齡對他的影響。莫言也愛收集故事,「用耳朵閱讀」,他說在田間地頭,在爺爺奶奶的熱炕頭上,甚至在搖搖晃晃地進行着的牛車上,聆聽了許許多多神鬼故事、歷史傳奇、逸聞趣事,這些成為日後講故事的材料。
當代作家裏,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陳彥也是愛收故事的人。前幾天看到陳彥此前的一個講座,他介紹曾經一段時間有大量進城務工群體每天拿着錘子、鉗子、刷子等工具,等待別人請他們去做工。他從進城打工的遠房親戚處聽到一些故事,然後又到西安的城中村找農民工聊天。當時他們一天收入一百五十塊錢左右,陳彥就找其中幾位給他們二百塊聊上一天,讓他們聊什麼都行,但一定是真實的感受、真實的生活。聊一天,能聽到很多故事,陳彥在此過程中做了大量筆記,創作出舞台劇《西京故事》,後來改編成為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