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菜黃魚麵,是江南典型的「時令客」。別看一年四季都能吃到,但真正懂行的人,只認冬日這一口。這時候的黃魚,經過了一整個秋天的蓄力,肉質緊實、油脂適中,鮮味攢得直達天花板;加上霜打後鹹中帶酸的雪菜,一白一綠,一柔一脆,簡直是美食界「天作之合」。
最地道的雪菜黃魚麵,流行於上海和寧波兩地,但兩者的氣質又有微妙不同。寧波是黃魚的老家,那裏海風粗糲,魚肉往往切得大塊豪邁,顯露出漁家人的爽快;而到了上海,這麵就瞬間「嗲」了起來,精緻得去骨剃刺,無一不在踐行「講究」兩個字。
而這碗麵的靈魂,說白了,就是一場海味跟山野的熱戀。冬天的黃魚的確誘人,刺軟味甜,蒜瓣肉個個分離。雪菜又叫「雪裏蕻」,哪怕在醃製過後,也有一股濃濃的生命力。可在江南,麵卻不是主角,人們在乎的是湯,是鋪在湯中的魚和雪菜。一碗湯如何,絕對是檢驗大廚的試金石。高手要把剃下來的黃魚骨放入油鍋,煎得金黃酥脆,然後倒入滾水熬煮。只要火候到了,湯色就會像變魔術一樣,立刻成為濃稠的奶白色。這哪裏是湯?分明是時間淬煉的精華。魚肉切好後一燙就熟,加上翠綠的雪菜,一場化學反應就此發生。
等端上桌,務必先喝湯、再吃麵。湯汁被雪菜一吊,鮮得克制,卻回味悠長,能讓你舌頭打顫,一口暖流直達心底。魚肉柔嫩,被鹹酸味激發出更深層的甜,口感神奇,絕非調料堆砌,而是食材本味互相成全的結果。麵條通常用蘇式細麵或雞蛋麵,柔韌有勁,能吸湯汁,滑溜溜、沉甸甸的麵「呲溜」一下進肚,帶着層層疊加的驚喜,驀然也就懂了,當地人對這碗麵的執念。吃完感慨,今天也是被大海寵幸過的人,鮮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