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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集/葉靈鳳接棒許地山(上)\李廣宇

許地山與葉靈鳳都是現代文學史上重要作家,但在早歲,也就是許地山還是落華生的時期,兩人並無交集。一來許地山長葉靈鳳整整一輪,差了差不多半輩;二來許地山乃文學研究會發起人之一,而且除了出國訪學,大部分時間活動在北平,這就與屬於創造社小夥計的海派作家葉靈鳳殊難同框。

但葉靈鳳與許地山注定有緣,訂交之地則是在香港。一九三五年,許地山經胡適推薦到香港大學任教,葉靈鳳則在一九三八年廣州淪陷後落腳香江。葉靈鳳曾經這樣回憶:「當時大家初來此地,人地生疏,許先生這時卻已經是香港大學中文學院的院長,因此大家在許多地方都得到了他的指點和幫助,從上海搬來的『文協』理事會的每月例會,也借他的家裏舉行,因此像我這樣本來不認識許先生的,這時不僅認識了,而且漸漸的熟起來了。」(《這事也三十年了——許地山先生逝世紀念》)在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日記中,葉靈鳳又寫道:「一九三七年初來香港時,許地山曾屢邀到該處(武昌酒樓)飲茶。」

但葉與許的交往,喝茶之外,更多的是並肩戰鬥。當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上海淪陷後,部分文藝工作者南來香港。一九三八年十月廣州失守,更使香港成為全國人才薈萃之地。為了緊密團結文藝界人士,充分發揮香港這個「轉運站」的作用,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決定成立香港分會,許地山等人被推定為籌備員。身為《立報·言林》編者的葉靈鳳也為分會的成立積極呼籲,他在《團結工作已在進行中》一文指出:

對於這建議的實現,本港文藝工作者已經有幾位分頭在準備工作。因了這裏環境的特殊,我們必須取得成熟的客觀條件,然後這工作才可以順利進行和開展。編者希望將來,在這團結之下,除了「喝喝茶,談談天」之外,本港的文藝工作者可以加緊各人的工作和自我批評,監視敵人漢奸的文化陰謀,爭取本港的落後文人和讀者。此外,更和國內的文藝組織取得密切的聯繫,使這孤島和祖國抗戰氣息的阻隔,能夠從這上面流通起來。

文協(即「中華全國文藝界協會」)香港分會於一九三九年三月二十六日下午假香港大學中文學院禮堂舉行成立大會,大會主席是許地山。會議選出幹事九人,許地山、葉靈鳳在內。有趣的是,連續三屆都獲連任的,只有三人,許、葉之外,還有一個是戴望舒。盧瑋鑾教授《香港文縱》一書對這段史實有過詳盡介紹。胡從經《拓荒者·墾殖者·刈獲者——許地山與香港新文化的萌蘖和勃興》則收錄大量原始資料。許葉兩人戮力同心,為抗戰文藝宣傳奔走忙碌的形象躍然紙上。

那一時期,許地山終日奔走號呼,食不安席,終於病倒,於一九四一年八月四日猝然離世。他的同事陳君葆在日記中記述了那一刻的場景:「許太太是悲傷之極了,她不是在哭,簡直是直目呆視出了魂的樣子,好久才自言自語地說:『人是會死的阿!』……『但是,地山,你的事情還沒有做完阿!』」他沒有做完的事情有很多,但有一項,有幸被葉靈鳳接棒,就是香港史地的研究,特別是香港之被英帝國主義侵佔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