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塞北壩上,冬天風雪交加,寒風刺骨,以往眾鄉親要借助幾件暖具度過漫長的冬季。
熱炕是農家的標配暖具。仲秋始,每戶都要把自家的炕檢修一番,該補的補,該盤的盤,含糊不得。這是個技術活兒,得請有經驗者動手,這樣的能人各村都有,相互幫助形成鄉風。把炕拾掇好,試着燒炕,直燒得暖融融的,不堵不漏,煙囱排煙順暢,裊裊上升,才算大功告成。待炕面乾透,鋪一張上好的炕席,如同好馬配好鞍,再放上一條條被褥,全家躺在暖炕上美美睡個好覺。
家鄉農舍,坐北朝南,呈「兩房兩灶一間」格局。灶間設在房舍中間屋門旁,兩側為東西廂房,各有一個灶連着炕頭。勤勞聰明的老祖宗發明了這種灶炕,主婦們在灶間拉着風箱做飯燒水,灶膛的火呼呼燒,一會兒炕就暖了。有「起兒」(客人)來,主人連連招呼「上炕」,這是一種農家禮儀,同時也表明炕有多重要。
有了炕還不足夠,許多農家喜歡在炕上擺一火盆,這是另一種鄉土暖具。火盆並不高檔,一般是泥質的,大小與臉盆相當,外觀樸實,移動方便,十分耐用。有些家庭的火盆用了多年,出現裂紋也不換新,用鋼絲箍緊繼續使用。火盆燒炭最佳,但不經濟,勤儉的鄉親將灶中燒了多半的碎木塊放入火盆,加上玉米芯接着燒,屋內陡添了幾分暖。調皮的孩子們,把土豆和餑餑放入火盆煨烤,嗶剝作響,香氣滿屋,吃得孩兒唇嘴烏黑。火盆與炕可以形成互補,不燒炕時,用火盆烤手,也可以禦寒暖身,但入睡前主人會把火盆移到灶間滅熄,一來騰出炕休息,二來免得夜間一氧化碳中毒。
火盆還有溫酒熱食的功能。冬日事閒,邀三五親友小酌,眾人上炕盤腿圍坐,菜上炕桌,醪入酒具,好一個「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把盞熱嘮,酒暖為宜。那時,農家一般用平口長頸,上窄下寬的二兩瓷酒壺,與若干小巧的酒盅配成套,把酒壺插入忽明忽暗的火盆中燙熱,拿出倒酒,一兩酒剛好倒滿四隻小酒盅。就這樣不斷地燙,不斷地倒,窗外寒雪窗內暖,酒醇話長意更濃……
熱炕、火盆、酒壺這暖具「三寶」,從體積上講,恰好能具具兼容,件件相套:炕套火盆,火盆套酒壺,功用優於洋「套娃」,家鄉的風情,有時就這麼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