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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談(北京篇)/為什麼迎客松下科技興\葉 梅

  圖:遊客在北京慕田峪長城遊覽。\新華社

說到迎客松,人們很容易就想到安徽黃山那棵蒼勁的迎客松,那松扎根在石罅之間,軀幹遒勁如蒼龍盤卧,虬枝斜伸似展臂迎客,成為人間吉祥熱情的象徵。而此文要說的是北京密雲溪翁鎮黑山寺村西南的山上,恰也有一棵千年油松,高高地立於山頂,皸裂的樹皮刻滿歲月的滄桑,卻遒然挺起脊樑,在天空的映襯下,恰如神龍凌雲,英姿綽約,格外醒目。這松與明長城的烽火台遙相廝守,可謂京郊雲蒙山間的一道奇觀。

來到黑山寺村的人們,無論從哪個角度,只要抬頭仰望,都能看到黑山上這棵奇妙的松樹,甚至相傳山下那座雲峰寺大雄寶殿前的大缸只要盛滿水,都能看到這棵松樹的倒影,它從容悠然的姿態,讓人不覺心馳神往,飄飄欲仙。

京都密雲黑山寺村的迎客松,有着自己的故事。

顯而易見,首都北京有繁華的街市,也有僻靜的鄉村。長安街車潮如奔流的星河,CBD的玻璃幕牆折射出炫目的現代之光、摩天樓群撐起都市一道道連接未來的天際線,街巷胡同裏隨處都湧動着時代的快節奏。但只要越過三環、四環,穿過層疊的林帶與蜿蜒的山道,便會見到又是一番奇妙景象。在燕山餘脈的懷抱裏,一個個村落及莊戶人家或依偎巍峨的長城,或眺望水庫的清波,在那起伏的田野和森林之間,那些村莊如同時光安放的璞玉,蘊藏着古都北京最本真的肌理。

密雲的黑山寺村便是這樣的一個小村莊。今年春天,我隨北京市文聯「百名作家進百村」的活動,走進黑山寺村,那天清早從喧鬧的北京西客站附近出發,乘車一個多小時到了此地,便頓時感覺到一種截然不同的恬靜。這村地處雲蒙山支脈,又在黑山的腳下,東臨密雲水庫,從村頭沿着石板路走去,可見村裏的房屋大多依山而建,道旁的一座座農舍就像童話中的小屋,潔淨和美,又透着溫厚的靈性。

黑山一名,是因這山上的石頭遇陰雨天便會呈現黑金一般顏色,故而稱作黑山,遼金時期建了黑山寺,後來成為村名,至今已逾千年。那寺廟幾經毀損又幾經修繕,後更名為大雲峰禪寺,直到如今。這座穿越千年歷史的古村可謂「小村莊、大作為」,說「小」,全村只有八十九戶,人口不足二百人,村域面積僅七點三平方公里,說「大」,這村近年來不僅成為北京市生態環保示範村,還成為中國首個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示範村。

村支書姓王,是一位七○後,春光盎然的山野裏,王支書和駐村第一書記老徐帶我們走進科技種植園。起初我們不知道這田野裏藏着的玄機,經他們一路講解,才漸漸明白這座迎客松下的小村莊,七年前與北京市農林科學院合作建立了「黑山寺科技小院」,迎來一批批高端的科技人才,分別來自北京市農林科學院、中國農業大學、北京農學院、東北農業大學等地的博士、碩士,與黑山寺村的村委會及村民們有了深度合作。

「黑山寺科技小院」成了一個有名有實的科技平台,一頭連着農林科學院,一頭連着田間地頭,那些年輕的學子把科技寫在大地上,與村民們實行「零距離、零門檻、零費用和零空間」,傳播科技成果,推動科研項目,先後引入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可持續水專項」,實施「密雲水庫面源污染可持續發展項目」等。他們長時間住在村子裏,致力於「人工濕地處理生活污水、板栗殼等廢棄物資源化、建立農林複合林下種植中草藥、庭院清潔生產展示可食可賞蔬菜種植」等科研成果的推廣,並一一取得成效。

靜謐的古村在新時代的陽光下,彌散着前所未有的科技氣息,王支書和老徐說,特色農產品致富工程已讓村民嘗到了甜頭,「科技小院」與小學校共建的科普基地,吸引了一批批密雲以至京城的中小學生,孩子們走進科普訓練營地,開展農耕文化彩繪大賽,微景觀設計與展示大賽,親身感受科研給田園帶來的驚喜。「科技小院」還與中國農業出版社一起建立了農家書屋,在黑山寺村興起全民閱讀之風。

那棵千年古松見證着這一切,同時還有經歷過五百多年風雨,已繁衍成三棵連體樹的銀杏樹;即使嚴寒來臨也仍有一抹綠色的百年栗子樹,更有山後那眼長流不斷的「廣慧泉」,它們都默默地陪伴着山村的科技新風。

對水的珍愛,是黑山寺村,也是密雲人的傳統。保護密雲的水脈就是保護首都的生命之源,對環繞密雲水庫的山巒土地加以呵護,才能確保水庫之水長久的安全,黑山寺村愛惜這廣慧泉,參與「密雲水庫面源污染可持續發展項目」等一系列舉措的意義正在於此。

這個冬日,我又一次來到黑山寺村,仰頭看那山頂上的迎客松,它一動不動地守着這山這水,而這裏的人們也一代又一代守護着它。多年前,王支書還是小王的時候,有村民起念想砍了這樹做傢具,被小王的父親義正辭嚴地攔住了,小王父親寧願砍了自家的椿樹送給那村民,也要斷了他們想砍這松樹的念頭。如今村裏自發成立了「護樹小組」,定期為古樹修剪、防治病蟲害,全村森林覆蓋率達百分之八十,滿山青翠滿村恬然。

持續推進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示範村建設,打造「水環境管理可持續樣板村」,擴大科技小院成果應用,進一步建立文化小院,生態小院,無廢鄉村,是黑山寺村下一步的目標。目前全村六十八個院落中,有二十六個發展為精品民宿,迎客松伸開雙臂,歡迎天下來客。

幾年來,參與「科技小院」的年輕科技人員已達三十多位,他們以村為家,從「來客」變成主人,黑山寺村的村委會和村民們授予他們「榮譽村民」稱號,其中獲得明顯成果者更為「優秀村民」。今年「世界環保日」的那天,黑山寺村委會為這些「榮譽村民」頒發了證書。

北京街市的喧騰,是時代前行的鼓點,而鄉村的科技興起,則是文明扎根的土壤。鄉村振興的浪潮,推動着首都北京傳統與現代的共生,城市與鄉村的雙向奔赴,給美麗中國增添了無限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