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將近，杭州伊衍科技有限公司的展廳裏，六台宇樹人形機器人安靜地佇立着。旁邊的屏幕上，循環播放着今年的春晚視頻──激昂的音樂聲中，16台宇樹HI機器人身穿東北花棉襖，正在整齊劃一地轉着手絹跳秧歌。屏幕之外，一場有關人形機器人的投資與搶購熱潮油然興起：國家發改委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目前已有超過150家人形機器人企業，其中半數以上為初創或「跨行」入局。\大公報記者 俞晝
投資市場烈火烹油的表象之下，是人形機器人租賃市場的逐漸轉冷。「3月份一台日租兩萬元（人民幣，下同）的宇樹人形機器人，目前的市場報價已跌至4000元左右，且仍在不斷下探中。」伊衍科技董事長猛哥用棉布輕輕擦去機器人表面的薄灰，感慨道：「各廠家的新機子愈來愈多，但基本功能依然只是揮揮手、跳跳舞，人們便逐漸審美疲勞了。」
新鮮感強有噱頭 行情熾熱
作為最早入局人形機器人租賃市場的商家之一，猛哥早在今年3月便做成了第一單「無實物買賣」。「當時我刷到一條短視頻直播，裏面的主播正在操控一台人形機器人，只是讓它簡單地行走，就吸引了近萬人圍觀。」猛哥隨後給主播發去私信，得知那台機器人的型號是宇樹G1，官方售價9.9萬元一台，但要等待兩個多月才能交付。「若選擇租賃，價格是1.2萬元一天。」
原本是電商從業者的猛哥嗅到了其中的商機，他立即在網上發了一條「出租宇樹機器人」的帖子，兩天後接到一家杭州商場的活動諮詢。對方的要求很簡單：讓機器人站在門口揮手迎賓，報價8000元一天。「我爽快接下，然後以7000元的價格外派給有現貨的同行。」就這樣，通過倒手，猛哥拿到了1000元的差價。
「我用賺到的錢請同行吃飯，系統學習了一遍機器人的操控流程。」宇樹機器人分為基礎款和二次開發款，前者只能做揮手、握手、轉身等幾個標準動作，後者則能根據客戶需求訂製跳舞等行為。但無論哪一款，操控都比較簡單，只需通過遙控器下達指令，便能完成整套動作。「我立即意識到，這行沒什麼門檻，只要能接單就能幹，於是決定入局。」
第二天，猛哥在宇樹的官方門店下了訂單。等待交付的兩個多月裏，他繼續幹着倒賣的活計，一邊熟悉業務，一邊積累資源。「當時全國的景區、會場、企業都在搶宇樹機器人，平均兩三天就能接到一單，光靠差價我一個月便能賺三四萬元。」猛哥告訴記者，為了擴大影響力，他還入手了四隻宇樹機器狗，「機器狗有現貨，與機器人組合接單更有噱頭。」
機器人川劇變臉 八天要價24萬
4月底，猛哥接到了一家大型超市的諮詢，對方想在黃金周期間集中引流──需要安排一台機器人和四隻機器狗，現場表演川劇變臉。「彼時離出場沒剩幾天了，我心一橫開價八天24萬元，沒想到對方一口便答應了下來。」猛哥有些傻眼，「當時我訂購的機器人還未到貨，又不想把這麼好的單子讓給同行，於是便狠狠心，花16萬元買來一台現貨。」
拿到機器人後，猛哥先去車行為它做了個全身貼膜，然後在社交媒體上花5000元找了位傳授變臉技法的大師。「大師第一次看到宇樹機器人，表情很複雜，估計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學生居然並非人類。」根據大師傳授的「扯面具」訣竅，猛哥在機器人的肩後定製了一個微型電動裝置，只要它揮手，裝置就能帶動絲線，完成「變臉」的瞬間。
「五一」黃金周的川劇表演讓猛哥出盡風頭，也收回了此前的所有投入成本。伴隨着訂單量的不斷激增，猛哥又接連入手了五台官方售價16.9萬元、能進行二次開發的宇樹G1 EDU機器人，經過調試後，除了川劇變臉，他們還能打拳擊、跳抖音神曲。「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從國家級賽事到企業年會，再到學校的開學典禮，甚至養老院的民俗演出，哪裏都有我們的身影。」
掘金者湧入內捲 市場轉冷
從高歌猛進到偃旗息鼓，彷彿只在一瞬間。經歷了5月的搶購熱潮，猛哥最先加入的200多人的租賃群迅速滿員，而後又延伸出七八個相關群組。與此同時，訂單卻一天天變少了。「6月初群裏有人派單，一台機器人配一隻機器狗，報價5000元一天。」還未從黃金周的暴利中回過神的猛哥對這樣的報價嗤之以鼻，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單瞬間被同行「秒接」。
事實上，伴隨着宇樹、智元、眾擎、松延動力等品牌的機器人批量進入租賃市場，「有現貨」三個字不再具有吸引力，而是成為了新近入場者的壓力來源。為了拓展客源，有的從業者天天帶着機器人在西湖邊散步，邊直播邊招攬生意；有的從業者為機器人換上新裝，以抖音神曲為素材拍攝各類短視頻；更多的從業者選擇「一降到底」，將市場報價喊到了三四千元一天。
「說實話我肯定不願意去打價格戰，因為一台機器人算上購買和二次開發的成本，再加上運輸費用、操作人員的工資，低於兩千元一天基本賺不了錢。」然而，猛哥不得不承認，如今帶機器人參加活動，那種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現象早已不復存在。「如果人形機器人只能用來展示、引流，新鮮感一過客戶就不會再租第二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