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暖人生/二十四歲的熊公仔\香 寧

今年聖誕日還沒結束，佳佳就和我訴苦，九歲的女兒平安夜就在家中走來走去，嘴裏祈禱聖誕老人晚上給她運心儀的禮物。佳佳當然知道她想要什麼，但她沒有兌現，或者說她是沒法兌現，因為女兒想要的，是一個流行玩偶盲盒的限量版。佳佳說這太難了，她選擇了女兒愛吃但平時限制分量的朱古力大禮盒，可早上起床衝到聖誕樹下的女兒拆開禮物大失所望，她不領情之餘，還為此傷心大哭了一場。事源於女兒班上的不少女同學，都沉迷於收集流行的盲盒公仔，大家以抽中隱藏款而洋洋得意，在同學中展示，頗有自豪感。久而久之，一種潛移默化的攀比心理在孩子們的心中萌芽。佳佳告訴我，有的媽媽不但不阻止，自己一起沉迷其中，也為了孩子的面子，花了大量時間選購，卡着發售時間點上網搶盲盒，孩子們的攀比竟不知不覺成了媽媽們的較量。她無奈，我也匪夷所思。

這些年「情緒價值」四個字成了大家消費的最佳理由，可以不考慮成本，不考慮實用，只要脫口而出「情緒價值」四個字，一切都順理成章。爭搶盲盒，二手市場搶奪限量款，變得和賭博一般，讓人上癮，每一次的短暫快感，就像一針針興奮劑。我見過昂貴的價格和不匹配的產品質量，看到那些高價買回的盲盒，有着各種質量不一的成品，我無法理解。這一代的孩子們，一定要把他們都變成盲目衝動的消費群，成為製造地球垃圾、污染環境的推動者嗎？

隔天和朋友小屏吃飯，我不禁問起她的經驗，想知道她兒子童年是不是也有聖誕禮物清單，每次是否能得到自己心儀的聖誕禮物。令我欣慰的是，她和我分享了一個關於兒子的暖心故事。

自她兒子記事起，第一個公仔玩具是一隻絨布做的米色小熊。他抱着那隻小熊每晚入睡，小熊陪他度過了完整的童年，也陪伴着他成長，提供了真正的情緒價值。兒子如今早已學成歸來，踏入職場。小屏說她很少給他買玩具，一來不想他沉迷玩具中，二來兒子最珍惜的，一直是這隻小熊公仔。朋友也時不時送公仔或者玩具給她兒子，但他也未「喜新厭舊」，那些玩具大部分轉送給了小屏的親戚朋友，或者捐給了有需要的小朋友。小屏說，你知道嗎？今年這隻熊公仔二十四歲啦！我無比震撼，誰身邊還有珍藏幾十年的幼時玩具嗎？

這些年，小熊被修修補補無數次，有時候是熊掌被磨破，有時候是耳朵快爛了，有時候胳膊或腿那裏輪流開了線……小屏不厭其煩一次次縫補，隨着公仔品牌的更新換代，有時候一隻眼珠或者鼻子壞了，想找原本的配件都不容易。尤其在今時今日，商家需要迭代更新商品才能獲得更多的利潤，誰又會二十年來一直生產同款的熊公仔呢？在我的好奇下，小屏給我發來熊公仔的照片，看得出已經是經過了不知多少次的修補，她說連填充的棉花隔幾年都會全部換過，以保持整潔衞生。她在一次次修補中，陪兒子延續着他的童年記憶，延續着小熊帶給他的無聲陪伴和情緒價值。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留學時的一位朋友，她房間的床上有一個舊舊的小被子，上面縫補了不少布料。她告訴我，讀幼兒園時，她有了這個小被子，她非常喜歡，去哪裏都要帶着。媽媽告訴她，即便到她讀中學，小被子早就蓋不下她的身體，但她一直放在床邊，熟睡中還會下意識一隻手攥着小被子的一角。那是本能的尋求安慰方式。從上海，到紐約，再到香港，小被子一路跟着她，也是修補了好幾次，但從未缺席過她的生活。

今天，不妨讓我們打開記憶，還記得那最初陪伴你成長，給你帶來情緒價值的小物件嗎？又或者，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們在長大時，回望起童年，擁有怎樣的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