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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玉言/香港老街\小 杳

  圖:旺角有條「深圳街」。\資料圖片

香港的街道,像城市的年輪,記載着百年歷史。

香港街道命名方式五花八門。比較簡潔的分類主要有七、八種:一是以地理景觀命名。比如筲箕灣道,因海灣形如筲箕;土瓜灣道,源於海灣旁一形如土瓜的小島;牛頭角道,源於海邊突出的海角形如牛頭。二是體現歷史地理。如宋皇臺道,因宋朝最後兩個小皇帝為逃避元兵到九龍,曾在馬頭涌一巨石下避雨,後人為此樹碑,上刻「宋王臺」,後修築通往土瓜灣的道路,以此命名。三是移民痕跡。香港是個移民城市,在街道名稱上也有體現,比如九龍福佬村道,以福建移民居多。蒲崗村道為福建莆田移民聚居地。四是殖民地痕跡。上至英王太子,下至軍政大員,這在港島九龍特別明顯。上環「古董一條街」水坑口街,英文名為Possession Street,直譯就是「佔領街」。一八四一年穿鼻草約簽訂後第六天,英軍在此登陸舉行佔領儀式,當年這裏還是海濱,經過一個半世紀的開山填海,海岸線向北推進了三百米,此地不再臨海,但中文名仍留下了曾為海岬的記憶。五是以功能命名,如銀行街。六是中國大亨人名,如李陞街、利源東街,當年是有名的富商。七是以貿易密切省份為名。二十世紀初,九龍規劃整頓街道,以地名命名了一批街名,主要集中在油麻地,比如寧波街、甘肅街、上海街、雲南里,主要因為與這些地區有貿易往來。有趣的是旺角有一條深圳街(Shamchun Street),其命名確實源於當時廣東省寶安縣深圳鎮。誰會想到,七十多年後,深圳成了中國「最靚的仔」。

近幾十年來香港填海造地,新市鎮街區命名更側重吉祥昌順之意,比如太古城的太裕、太茂、太豐、太榮路,觀塘的敬業、成業、偉業、駿業街,有繁榮昌盛、事業有成之意;土瓜灣的龍圖、鳳儀、麟祥、鵬程、鷹揚、鶴齡街,寓龍鳳呈祥、鵬程萬里之意等。新蒲崗的大有、雙喜、三祝、四美、五芳、六合、七寶、八達等街名聽起來溫馨和美。

當年英國人為了讓自己「流芳百世」真是夠拚的。老街區僅以英國人命名就分了王室貴族成員、港英總督、官員、軍官等幾種。大致數數,以英王本人及其親屬、子女命名的道路有二十二條,皇后大道(Queen's Road)、域多利道(Victoria Road)、亞厘畢道(以女王夫婿亞厘畢親王Prince Albert命名)、干諾道(以女王三子干諾公爵Duke of Connaught命名),此外還有太子道、公主道;港英總督一共經歷二十八任,以其姓名命名街道的有十九位之多,從第一任港督砵甸乍(Henry Pottinger)到第十任港督德輔( George William Des Voeux),第十三任彌敦(Matthew Nathan)到二十任羅富國(Geoffry Alexander Stafford Northcote)一個不落。以英國政要、軍官命名的街道有一百多條,以外國在香港人物或機構命名的有四十二處。

曾在半山見到「麥當勞道」,附近卻遍尋不見麥當勞店,原來這是以第六任港督麥當勞(Richard Graves Macdonnell)命名的。港島東區有兩條頗有意涵的街道名,一條在歌賦山,叫樂善美道(Rosmead Road);一條在筲箕灣,叫愛秩序灣道(Aldrich Bay Road),覺得真是「寓教於道」啊。實際上前者是以第五任港督夏喬士·羅便臣(Hercules Robinson),通稱樂善美勳爵(Lord Rosmead)命名;後者是以英國軍官愛秩序少校(Major Edward Aldrich)命名。他於一八四二年到達香港負責制訂英軍的防守計劃,據說整頓軍紀效果顯著──果然名如其人。與之相似的還有德己立街,聽起來好像飽讀《論語》的樣子,實際上是以駐港英軍總司令及第一任香港副總督George Charles D'Aguilar命名。

當時街道命名有點任性,不知何德何能就以名立牌了。比如位於中環的吉士笠街(Gutzlaff Street),是以一位牧師郭士立(Karl Friedrich August Gützlaff)命名,曾擔任港督砵甸乍的中文秘書,莫非是總督對他的賜賞?都爹利街(Duddell Street),背後的George Duddell是港英政府的一位拍賣官,感覺當時只要是英國人稍微體面點的,都有機會拿條路命名一下。佐敦覺士徑(Cox's Path)以英國商人James Cox命名。此人在廣州從事毒品貿易,以走私及販賣鴉片圖利,後來到港做房地產交易,擁有大量物業,從而就大言不慚地擁有了道路名。百德新街(Paterson Street)、波斯富街(Percival Street)是以兩位怡和洋行大班命名。

條條道路,承載着百多年滄桑。提醒着今人從中得到思考、警示和感悟。記得港澳工作老前輩陳佐洱先生曾說「不是說回歸以前的所有東西都是殖民主義的東西」。他舉例說英皇道在香港回歸後沒有改名,不存在殖民化的問題;但「新時代有新時代的規矩和體制」,香港回歸前後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當中最重要的體制是根據基本法來規範,而進行􀎢去殖民化􀎣」。走在香港的老街,心裏應當盛着新的情愫——身為中國人的家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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