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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見/飛鳥與新茶\李丹崖

正值春日,在徽州的山間流連,我遇見了一家民宿。依山而建,院子不大,用石頭壘起來,有雞欄,雞鳴喈喈;有整張大板做的茶桌,泡的是頭春頭採的黃山毛峰,小小的米粒枝條芽,在杯中婀娜;有山茶花,趁着東風已經早早地開了,這些茶花平日是開在茶園裏的,能增益茶葉的香氛,今遭轉入此院來,香茗在手,一樣佐茶香;有鳥飛來,落在石頭壘成的院牆上,石塊上,有民宿老闆女兒事先撒好的米花。

老闆的女兒愛鳥,各色的鳥兒紛至沓來,並不怕人,足見是被餵久了。少年時,認識一位遠房的表姑,她從小給了親戚家領養。親戚家是遠近聞名的富戶,表姑初入富戶家門,話都不敢講,富戶說:「不礙事,只因沒吃我們家的飯。吃了誰家飯,自然會聊天。」誰家的飯食,自然能打破你與他們家的疏離感。──老闆家女兒餵的那些不怕人的鳥,讓我想起與此種種。

在互聯網短視頻平台上,看到一位老者號稱「鳥王」,在密林之中,只要他吹響口哨,眾鳥皆會飛來。眾人皆稱奇。一開始,我也不明就裏,今遭看到民宿家老闆女兒餵的鳥,恍然大悟。所謂鳥王,不過是吹口哨給鳥吃食的前奏信號而已。我們只看到他口哨喚鳥,卻忽略了而後的餵食。

我們拖着厚重的行李箱,住進這家民宿。老闆每個房間都分配了兩袋五克的試喝裝綠茶。茶是老闆自家的茶園種的,老闆娘親手炒製。老闆說,他們家的茶,只供自家房客,不走店面分銷,也不走線上銷售。儘管這樣,每年春天,新茶下來,都供不應求。最關鍵的一點是,那些今年喝了他們家茶的房客,下一年,哪怕不來這裏住宿,也一樣會打電話採購老闆的綠茶。

看過一本《美食心理學》的書,書中說:「美食,可以幫人和人之間建立信任感。讓一個人信任你,烹茶煎餚是絕佳途徑之一。」我原以為,老闆家的茶暢銷是這樣原因,老闆說,有一定原因,但絕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你攤開房間裏的試喝裝綠茶就知道了。

我到房間刷洗玻璃杯,剪開試喝裝綠茶仔細端詳,那些綠茶全部呈芽狀,上面布滿了絨毛,據說,絨毛是鮮爽度的來源,再細細看,竟然發現有些茶芽上偶爾有細細的孔洞,竟然有蟲眼。眾所周知,蟲眼往往意味着沒有噴灑農藥,茶葉所生長的生態環境良好,這樣的茶放心,最能保留茶的「本味」。我恍然大悟。

吃午飯時,我遇見老闆,他笑問:「發現了嗎?」

「蟲眼。」我笑答。

他在我身邊坐下來說:「秘訣是──他們喝我的茶放心。」

老闆的話再次讓我想起他女兒在石牆上餵鳥的情形,豈不也是放心?

鳥歸不驚,茶守本源。這家民宿的春日邂逅,讓我想到了很多事情水到渠成的奧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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