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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居人語/花和泥土的絮語\姚 船

雪融化,草地褪去白袍,坦蕩蕩地呈現在眼前。倔強的小草,仰望着藍天,享受着和暖的陽光。

我走出屋子,在後園濕漉漉的草地上蹓躂。石塊圍邊的花圃裏,褐色的泥土裸露。幾株枯萎的花莖,孤零零散落着。只有那棵一人多高的迎春花,枝條上已結滿一朵朵幼小的花兒。有一撮枝條呈波浪型,彎身垂下,幾乎接觸着土地,大概是要給不起眼的泥土一個親吻吧。

迎春花要感謝泥土的培育。沒有土壤,它如何扎根?沒有土壤的慷慨贈與,源源不斷地輸送水分和養料,它哪能茁壯成長,在春天裏搶拔頭籌,開出金色的花朵?

在漫長嚴寒的冬天,人們很少在屋外看到五顏六色艷麗的花朵。迎春花一開,顯示着冬去春來,誰的心裏不充滿喜悅!人們盡情讚賞,這帶來意念和希望的花朵。當它盛情開放,每條枝條上的花兒排得滿滿的,密密麻麻,金燦燦煞是好看。取得三、五枝,插在花瓶,滿屋頓時生輝。難怪有人親昵地稱它為「節節金」、「步步高」。

可是,在一片讚頌聲中,這黑不溜秋泥土的貢獻往往被遺忘。也許,只有花兒心裏明白。你看它俯身伸出「手」,不就是要和泥土親密耳語,感謝大地的養育之恩嗎?

樸實憨厚的泥土,會意了。它表面沾濕的水花,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似乎在謙遜地回應着迎春花的感激。它們都是有生命的個體,正用着人們只能猜測的音訊交流。泥土天生低調,處於自然界底層,任憑踩踏,隨意挖掘榨取,也毫不退縮,默默為人類作出貢獻,為花兒做美麗的「嫁衣裳」。試想,沒有烏黑的土壤,哪來五顏六色嬌艷的花朵,去點綴人們美好的生活?

這時,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隻紅色羽毛的小鳥。我叫不出牠的名字,只知從春天開始,尤其到了夏天,有各式鳥兒在後園飛來飛去,其中就有一對是紅色的。羽毛亮眼,令我印象深刻。但今天怎麼只是獨飛?我正納悶,小鳥已停在迎春花叢上,仰首瞭望,又低下頭像在傾聽什麼。一會兒,飛落在花圃泥土上。

可憐的鳥兒,白雪剛消融,哪來可供飽餐的小蟲?但仔細一看,奇怪,牠沒有啄食的姿態,只是跳來跳去。不一會,牠又飛向迎春花枝頭,片刻,又落到地面,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哦,我明白了,敢情是小紅鳥聽到花和泥土在絮語,細說心聲。牠賞識花的真誠感恩,也讚揚泥土的虛懷若谷,一時高興,不禁翩翩起舞。

怕打擾小鳥,我靜靜移動腳步,又緩慢彎下腰,忽然發現,那泥土中已有點點翠綠冒起。呵,是那些多年生植物,牡丹、玉蓖花、繡球花……去掉枯枝落葉之後,頑強的根瘤在春天又開始萌發了。它們在泥土的庇護下,度過了風雪嚴寒的冬天。如今,正和相依相伴的泥土竊竊私語,也在感謝它們的無私奉獻。不久,它們將挺起腰肢,直接沐浴陽光雨露,長出枝葉,開出絢爛的花朵,為這片平凡的花圃增添光彩。這時,小鳥張開翅膀,我順着牠飛行的方向望去,原來,另一隻紅羽毛的同伴,正停在那邊的灌木叢上等着牠呢。

我陷入沉思。人們常謳歌,大地啊母親!是啊,沒有大地如母親般溫暖的懷抱,哪有世間的萬物生長和百花齊放!

我讚美樸實無華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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