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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事/玉淵潭賞櫻\學 勇

三月下旬到北京拜訪海先、曉君夫婦。他們住所離玉淵潭不遠,適逢玉淵潭公園舉辦第三十五屆櫻花節,便邀我一起去賞櫻。我雖生在北京城,二十幾歲才離開,卻從沒到過玉淵潭──在我小時候那裏算比較偏僻的地方。離開北京後偶然讀到汪曾祺先生的一篇文字,寫他在玉淵潭散步,邂逅一位五十歲上下的養蜂人,每年都去南方過冬,到了春暖,再往北翻。在四川新繁縣他結識了一位比自己年輕很多的女子,情願跟他一起放蜂,二人便結為夫妻,哪裏有鮮花,他們就往哪裏去。該篇文字不長,汪曾祺以恬淡清雅的筆調,點染玉淵潭寧靜優美的景色,描摹放蜂人灑脫自由的生活,將一幅美麗的畫卷永遠留在了我心裏。

連日小雨後天氣放晴,藍天白雲陽光明媚。沿河邊朝玉淵潭走去,曉君告訴我那河便是永定河引水渠。微風迎面吹來,海先身穿夾棉外套還戴着帽子,卻一個勁喊涼。我一面尋思蘇東坡「春風料峭羊角轉,河水渺綿瓜蔓流」的詩句,一面寒噤連連,身上的薄羽絨服早被風吹透了。

踏進公園大門,才走沒多遠便看到一片一片的櫻花,有白色的,像碧空流雲,也有粉紅的,如天邊霞影。美麗的花兒是不是可以溫暖人心呢?我和海先都不再感覺冷了。

賞花的遊客真不少,取景拍照常需耐心等待先來者走出鏡頭。我驀然想起了汪曾祺邂逅養蜂夫婦的場景,整個園中好像只他們三人一樣。汪曾祺離開我們已經整整二十七個年頭,玉淵潭在他生前果然是那般清靜嗎?海先說,再過幾天這裏的櫻花會開得更旺,園中將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他問我汪曾祺在玉淵潭的什麼地方遇到了那對養蜂夫婦,這問題我卻回答不出,文字中也沒有交代。其實我之所以來玉淵潭,就是想走一走汪曾祺散步的那條路線。如何才能找到它?

我有點兒轉向,只能跟着他們朝前走。良辰美景,賞心悅目。一方豎寫了「櫻花園」的紅字石刻矗立在湖畔,由書畫大師關山月親題。不遠處又見一方橫寫着「櫻棠春曉」的綠字石刻,由著名女作家冰心親題。

一路上都沒看到有人養蜜蜂。來到公園出口附近,曉君帶我去看另一幅石刻題字:「這櫻花一堆堆一層層,好像雲海似的,在陽光下,緋紅萬頃,溢彩流光……」也是由冰心親題,我的心也隨着那些文字飛回到「雲海」中去了。

海先問起汪曾祺當年的住址,我回答在甘家口一帶。於是他說我們賞櫻僅僅到了玉淵潭的西北角,而甘家口在公園的東北方向,他推斷汪曾祺散步大概只走了玉淵潭的東半部。

從網上查到的資料顯示:玉淵潭公園總面積一百三十二公頃,水上面積近六十公頃;汪曾祺寫養蜂人的那篇文字,標題為:「玉淵潭的槐花落了」。他還在《玉淵潭的傳說》一文中寫道:「繞湖邊長堤,轉一圈得一個多小時。湖中有堤,貫通南北,把玉淵潭分為西湖和東湖。」看來他當年散步好像是繞了全湖,並非僅僅在東半部。從一九六五年到一九八三年,汪曾祺一直住在甘家口,去玉淵潭散步、邂逅養蜂人都應該是那一時期的事。一九八九年玉淵潭公園開始舉辦櫻花節,那時汪曾祺早已搬到了十幾公里外的蒲黃榆:他不一定賞過玉淵潭的櫻。

到了玉淵潭,賞了櫻,還走了一段汪曾祺當年走過的路:我感覺自己十分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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