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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暮年牛肉飯\判答

我這一代人對牛肉飯的記憶,永遠是純粹又充滿了複雜情感的。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內地,一切還懵懵懂懂的時候,一碗外來的「蓋飯」重新定義了牛肉的「寬度」和「廣度」,熱騰騰的米飯上,甜絲絲的肥牛卷鋪滿一層,洋葱軟嫩嫩趴在一邊,一勺挖下一座寶藏山峰。藉着湯汁,能不知疲倦地吃掉一整碗。那時候還不知道什麼叫小資,只知道放學後一份牛肉飯,就是對自己獎勵。

現在想想,並不是飯有多好吃、有多驚艷,而是新鮮事物的降臨,總能激活人性深層的探索慾。正值一切尚在萌芽,偏偏是百搭誘人的肥牛,在鬆散而寡淡的日式料理面前,顯得鮮活、濃郁,哪怕是下館子,也全是生活熱火朝天的味道。殊不知在一個多世紀前,日本的明治天皇就已經帶頭狂吃炸雞、牛排,讓「高熱量炸彈」持續成為主流,久久沒能落幕。一碗飯就能成為一種味覺符號,這份食材居功至偉,不得不承認,即便是現在,烤肥牛、肥牛金針菇、韓式部隊鍋裏的肥牛,也統統是最人氣頂尖的「明星」,只能說歲月長河滾滾向前,唯肥牛這盞燈,始終沒有暗淡過。

許多年過去,當吃飽吃好都不用再費腦筋的時候,吃什麼才變成核心討論的問題。能選擇的範圍、形式越多,要求就越新奇苛刻,很少有人會為了一碗牛肉飯再專門去某家店,雖然對肥牛的喜愛未變,但信息狂轟濫炸過後,沒有誰的菜單是「獨門秘籍」。周末在家,冰箱裏拿出薄切的牛肉片,用醬油、味醂加洋葱煮好,鋪在米飯上,熟悉的香氣便又飄回來了。雖然都說吃也能成為記憶,但人卻很少回頭看,因為前面的風景更好。

我在年少的時候跟牛肉飯一起走過,如今它垂垂老矣,而我,也已不再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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