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在明朝是少數富貴人家才有的稀罕物。明代郎瑛在所著筆記《七修類稿》裏有一則記載:「少嘗聞貴人有眼鏡,老年觀書,小字看大,出西海中,虜人得而制之,以遺中國,為世寶也。」朋友霍子麒送給郎瑛一副眼鏡,「質如白琉璃,大可如錢,紅骨鑲成二片,若圓燈剪然,可開合而摺疊。」郎瑛很高興,但置之眉間,發現並沒有放大效果。
郎瑛先是認為眼鏡「恐即《文選》中所謂『玉珧海月』。及讀《臨海異物志》,載海月如鏡,白色正圓,有腹無口,目可炙食……」後來又四處請教別人。詩人豐坊的解釋是:「乃活大車渠(硨磲)之珠囊製之者,常養之懷中,勿令乾死,然後可照字。」這個說法與「玉珧海月」其實大同小異。郎瑛覺得眼鏡無實際用處,遂感慨:「寶之無用,不猶鼠之藏金乎?」不過,在書中留下一句:「書出而傳之,博識者必有以告我。」其求索精神還是很可貴的。
眼鏡品類很多,有近視鏡、老花鏡,也有只用來擋風沙或裝飾用的平光鏡。古時士大夫階層,像沈括、徐光啟那樣重視自然科學的知識人不多。遇到問題,往往慣於從故紙堆裏尋答案。郎瑛、豐坊莫不如是。但這也與當時的時代和地理局限有關,不能過分苛責他們坐井觀天。
今人借助高度發達的科學技術,坐在家中就可洞觀全球,非眼鏡、望遠鏡可比。然有些人受困於(或者說「耽於」)信息繭房,自創了「有色眼鏡」,將古籍當作一切文明的源頭,甚至誕生了所謂「永樂大典學派」,將萬有引力、蒸汽機都歸結為《永樂大典》的啟發。殊不知,盲目地貶損他人,並不能讓自己更強大,反而暴露愚昧無知。文明貴在互鑒,以虛懷若谷的態度學習他人的長處,才是進步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