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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漫話/獨具「醬」心\江 恆

  圖:蘸醬常用在開胃菜中。\資料圖片

在飲食上,人們通常有自己的喜好,很少會像英國人那樣對蘸醬展現出集體偏愛,從青瓜酸奶和紅魚子泥,到羊奶乳酪和松露鷹嘴豆泥,他們的痴迷程度有增無減,小小的蘸醬為何有這麼大魅力?

英國有很多傳統的醬汁、肉汁和調味品,但嚴格來講,並沒有自己的蘸醬。《剩菜:食物浪費和保存史》一書的作者埃莉諾·巴內特說,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英國人才真正看到對蘸醬的提及,在一九六二年出版的《女性》雜誌上寫道:「準備一車鹹味小吃和蘸醬,隨時可以推進來。」和當時的大多數潮流一樣,蘸醬來自美國。此後,蘸醬不斷推陳出新,選擇也越來越多。例如一九八七年,英國連鎖超市Waitrose推出一系列新蘸醬:青瓜酸奶、紅魚子泥和鷹嘴豆泥,它們也是首次與英國人見面。由於蘸醬過於新穎,商家不得不附上說明,像是鷹嘴豆泥的標籤上寫着:「一種傳統的中東開胃菜,由鷹嘴豆和芝麻製成」,旁邊還配有棕櫚樹和金字塔圖案。如今,英國超市貨架上蘸醬之多令人眼花繚亂,差不多每個夏天或聖誕節都會有一款新的限量版蘸醬引起轟動。

英國人對蘸醬超乎尋常的熱情,有時連原產國的人也無法理解。據在倫敦生活多年的墨西哥廚師卡維塔坦承,最初看到鱷梨醬在超市貨架上與鷹嘴豆泥、細香葱和酸奶油並排擺放時,他感到很困惑。因為在墨西哥,鱷梨醬更像是一種醬料,可以搭配玉米卷或其他菜餚的製作。而《伯利恆》一書的作者、法裔巴勒斯坦廚師法迪·卡坦也提到,無法理解英國人把胡蘿蔔蘸鷹嘴豆泥吃,因巴勒斯坦人只是配麵包吃,把鷹嘴豆泥當蘸醬的做法有些荒謬。

食品歷史學家潘·佛格勒把英國人對蘸醬的熱愛,歸因於對異國風情等新鮮事物的好奇,人們樂於嘗試今天吃墨西哥菜,明天吃希臘菜。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鷹嘴豆泥出現在商店貨架上時,便利用了希臘和土耳其作為度假勝地日益增長的人氣。目前超過四成的英國人冰箱裏有一罐鷹嘴豆泥,它已被視為雜貨店的主食之一。鷹嘴豆泥的健康益處也是吸引人的因素,它既能填飽肚子,又能提供優質蛋白,有時會淋上焦黃油,或淋上哈里薩辣醬、松露、杏子和墨西哥胡椒油,搭配酸黃瓜、鬆軟的皮塔餅,讓味道更豐富立體。當然新鮮事物也包括對傳統用餐方式的突破,蘸醬使人們可以放下餐具,用手來抓取食物,這是一種極具參與度的體驗,人們的飲食習慣也因此比以前更加隨意。

蘸醬的不斷創新也是迷人之處,紅魚子泥醬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觀察家報》的餐廳評論家傑伊·雷納在他即將出版的新書《在家宵夜》中,用了整整一章篇幅來加以說明。新書簡介中指,這個傳統希臘開胃菜的主原料,在英國以鮮艷的粉紅色醬料而廣受歡迎,通常採用甲蟲(以胭脂蟲Cochineal磨碎加工做成可食用天然胭脂紅色)或甜菜根上色。但近年來廚師們開始對它進行改良,顏色也發生變化,並將其重新命名為「煙熏鱈魚子」,有時還會將紅魚子泥醬塗在多士上,上面再放一顆荷包蛋,使外形看起來更美觀誘人。

此外,快餐文化的興起及影響新世代,亦為蘸醬發揚光大增添了動力。實際上,當鷹嘴豆泥和鱷梨醬在英國首次亮相時,美式乳酪蘸醬和薯片搭配在西方已風靡一時,用佛格勒的話說,與歐洲許多國家年輕人想延續本國烹飪傳統不同,英國幾乎每一代新生代都渴望做一些與上一代不同的事情,薯片、蘸醬和開胃小菜是代表着「拋棄刀叉陳舊觀念」的絕佳機會。於是英國超市裏脆口的零食種類從未如此豐富過,而且它們越來越多地被設計成搭配蘸醬。儘管瑪莎百貨的調查指,百分之五十四的購物者將蘸醬用作調味品或增加風味,但有百分之八十二的人仍將它們視為與薯片搭配的零食。在零售商看來,一包薯片和幾份蘸醬可以讓很多人開心,無論什麼年齡,這是一種低風險、低成本的娛樂方式,也是醬料被證明能夠抵禦經濟衰退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對於餐廳來說,由於人們對蘸醬的接受度很高,廚師需要改進的門檻較低,蘸醬是輕而易舉就能成功的。按英國網紅餐廳Oma老闆大衛·卡特所說,蘸醬主要是配冷盤和沙拉,所以侍應可以在五分鐘內就把它們端上來,以便在飢腸轆轆的食客們仔細看菜單或等待主菜的時候安撫他們。就像麵包和黃油一樣,蘸醬和調料也是烹飪的名片,把它們做好,人們就會對接下來的菜感到興奮。

顯而易見,英國人基於多種原因對蘸醬欲罷不能。就在不久前,瑪莎百貨推出夏季系列「全球風味和超級混合蘸醬」,其中包括雞肉凱撒沙拉、紐約熏牛肉和全套印度風味蘸醬,由奶油、酸辣醬和唐杜里香料層層包裹,吸引了大批美食愛好者前去捧場。還有新式鷹嘴豆泥,頂部放上肉、香草、堅果和蔬菜,再搭配鬆軟的扁麵包,亦獲得不少顧客點讚。另一款煙熏番茄和紅辣椒醬上撒烤松子,味道非常濃郁。用食評家的話說,蘸醬不再僅僅是裝飾和點綴,它們已經成為了一頓飯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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