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三月北京來的朱導演帶着他的團隊來到我的畫室,也稱「詩人小屋」。從字面上理解就已充滿詩情畫意,讓人嚮往。我不知道香港七百五十萬人口有沒有另一個同樣的名字「詩人小屋」為詩歌愛好者認識和追隨。朱導演專門為我拍了一集名為「詩意香港」的視頻,拍我在黑臉琵鷺出沒的地方悠然作畫的身影,在落日的餘輝下享受大自然的恩賜。這裏是靠近塱原濕地的郊外鄉村。是什麼理由驅使他們不懼路遠扛着錄影器材來工作。朱導說很難相信香港還有這樣原始的村落還未開發,人們保持種菜,放牛,下河摸蓮藕的原始勞作。季節到了,荔枝、龍眼、黃皮果等各種常見的水果都湧入你視線,且伸手即可採摘。這即使在內地城市也很難體驗到。朱導在多年前拍過一部電影《北角》,並贏得票房。想必他對「詩意香港」題材感到有信心。他堅持說要拍不一樣的香港。相信他的眼光所觸及的一定不是人們印象中的恒生指數三千點或人頭湧湧的商業香港。當然國際金融都市也一定要有她的主要元素與基礎匹配。這是不相矛盾的。他們好奇香港還有「詩人圈」的說法,他們在香港本着什麼樣的生活態度,選擇在村落生活又代表怎樣的一番審美?
朱導的愛人原來是湖南衛視的編導,她很專業地為這次的拍攝安排各種鏡頭,包括我的着裝顏色是否與四周的環境相融。除此外,我只需要自然呈現日常的生活和創作即可。我們成功拍完了第一個專輯。那天晚上,我親自下廚,讓他們吃到美味的雞湯,攝製組的一位小伙子說,他品嘗到小時候只有奶奶才做出的美味。
「詩人小屋」所在地是上水區天光甫村。這個村莊與松柏塱、客家圍相連,卻只有一百來戶人家。這裏是離港鐵上水站最近的村落,交通只有兩種選擇,要麼私家車,停放村裏的停車場或者家門口。要麼就每天踩單車到上水站,把車停在專門擺放自行車的地方,外出回來再取,停放免費。騎車需要六七分鐘才到村裏。當然還有第三種選擇就是呼的士到村口。除了正常的的士費,還加八元的call車費。居住這裏的人如果要到市中心,比如到沙田、九龍塘、旺角,或過海到中環、銅鑼灣、灣仔等地,可以坐港鐵很是方便。大巴選擇更多,早已開通了去機場和港珠澳大橋的多班車次。我在香港住過灣仔、壽臣山、上環、尖沙咀、佐敦、將軍澳、大埔墟等,但近幾年喜歡元朗、屯門和上水,我自小有鄉村情結,喜歡聽蟬鳴,鳥叫,小溪經過高低錯落發出來的美妙聲音。下雨的時候,雨聲和雷聲特大,彷彿是加強版的音響效果。但我又是中環的常客,可能一個星期至少會去三兩趟,要麼購物、看電影,要麼是三五個朋友約喝茶、吃飯、談事。出去一個小時,回來一個小時,光在車上就用了兩個小時。這是住新界的人所要面對的時間消耗。
上水屬於香港北區,北上人群要經過羅湖或落馬洲的兩個口岸。政府近年在大力發展,興建醫院、學校、商場及公屋加建。這是官方的層面所考慮,但回歸個人的選擇與便利,在上水坐一個站就到了羅湖。過了羅湖口岸有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價格便宜,質量上乘。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狡兔三窟」的人,我在上水設了一個小小基地,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在深圳的郊區,而不是居住香港。「詩人小屋」的對面就可以看到深圳高矗的樓房,尤其是深圳的平安大廈和京基大樓這般高度的,更是一覽無餘。
「詩人小屋」,不是一個人的身份,而是一群人的精神向度與追求。「詩人小屋」的落成是行動的結果,選擇在這裏肯定有她的緣由和環境條件。一個村民說,「最好的風景一定離開大馬路。」農民往往像個藝術家或哲學家,出口都是經典的歸納。你想發現寶藏,一定深入「虎穴」。這就是它的神秘與魅力所在。但天光甫,並不是什麼「虎穴」,只是很多人在城市待久了就養成了惰性,不願走路,流些汗水就叫苦。現代人已被高科技侵蝕生命最淳樸的本質和勇氣,善於思考和轉念的人,只要願意花上十來分鐘的路程就會找到藏匿的無限風光,她回報給你的驚喜不亞於一本書的心靈雞湯。
這裏的村民,年輕一代幾乎全部搬到了市內居住,只有家裏的老一輩捨不得離開才堅持在村裏住下來。他們生在這裏,也老在這裏。村裏的房子都不高,很多老舊了也不再重蓋,只有修復或加固一番就可繼續居住。原因是政府不斷在徵收土地。天光甫是「新界王」侯氏家族的地頭之一,他們在這裏興建一些簡單的別墅木屋,屋子只能出租而不能出售,這是土地與房地產交易層面的一些法規,我們且忽略不談。生活在這裏的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享受自然風光,你會聽到黎明的雞叫聲,白天一些狗追着另一些狗。你盯着牠們看一會兒,你就悟出很多顯淺又高深的人生哲理。而這裏經常有豪車出入,和你迎面而來的可能都是隱形的億萬富豪。
在這兒,你早上看白鷺與各種候鳥如何覓食,青草散發的清香撲鼻。中午陽光照射,樹木碧綠或深黃,形態各異,風很涼爽,紫外線也特別強,怕曬的人一定要擦點防曬霜,或者防蚊水噴在衣袖和褲腳處。我佩服一些心無掛礙的自然探索者。他們背着體積不小的攝影機走過來,耐心地等待他們想「艷遇」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