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故事的人都知道一種技巧叫「歐亨利式結局」,即一種出人意料的故事結尾,這種結局往往幽默或諷刺,讓讀者在最後一刻感到驚訝、深思,以至回味無窮。但,大家未必留意到的是,歐亨利式故事之好,除了結局,還有他寫出的電影感。
當我們說電影感,意思是一種能夠讓讀者彷彿身處其中的畫面感,這種畫面有聲有畫,以至於能夠挑起不同感知。於是,文字不僅僅停留於靜態的指涉,更是如流動的影像般生動鮮活。
以歐亨利的短篇小說《太陽底下無新事》為例,故事開篇,歐亨利並未直接告訴我們主角身處何地,而是以細節逐步揭示場景:「風在振動着七樓樓頂間的稀鬆木瓦。像霜針一般尖細的雪片,在強風的鼓盪之下鑽入縫隙,而後篩落於單薄的卧榻之上。」這樣的描寫就像電影鏡頭般慢慢拉近,從寒冷的外部環境推進到房間內部,讓讀者感受到風雪無情地侵入,甚至能聽見風雪敲擊木瓦的聲響。我們不單是看到,更是「聽到」了那股冷冽的風聲。
當讀者隨着敘事的鏡頭進入室內,我們看到主角坐在破舊的書桌前,「振筆疾書,只管一鼓作氣地向下寫去。時鐘敲響,直到它走了幾個小時而後再度響起之時,他才放下筆桿,站起身來,高舉雙手,做出一個征服者的英姿。」這段描寫主角全神貫注於創作,忘卻了寒冷與飢餓,直至他完成心血之作,振臂高呼,營造出了一種昂揚的情緒。
然而,故事的情緒很快急轉直下。當主角狼吞虎嚥地吃着用舊報紙包裹的麵包時,他偶然瞥見報紙上的一篇文章:「他忽然用痙攣的雙手抓起這份舊報,以火燒似的眼睛瞪視它的字裏行間,然後以嘶啞的喉嚨發出一聲哽住的詛咒。」在這一刻,整個情境像極了電影中的大特寫鏡頭,我們從主角的臉上看見震驚與絕望。
這故事的歐亨利式結局是怎樣的?那就讓我替作者賣個關子好了,煩請諸君找來小說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