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美國前,不少有在美生活經驗的同事朋友叮囑我:帶點一美元的零錢,給小費。
這不是第一次出行前被叮囑準備小費。之前去越南、英國等地方,多少也遇到過需要支付小費的情況,酒店收拾房間、外出用餐等。對於在香港生活,習慣「+1」(即餐費總額的百分之十作為服務費)的我們來說,給小費,「濕濕碎」啦。
但我還是低估了美國小費誇張的程度。
一到紐約,搭的士,司機張口直言,除了車費,還可以給他十美元小費(約港幣七十八元),差不多是總車費的百分之十,不過不是強制的,讓我們看着辦。我們一行人畢竟剛到異國他鄉,便入鄉隨俗,給便給了。心想:和香港一樣,也「+1」。誰知,到了吃第一餐飯,驚覺原來小費不止是明碼標價,更是遠超「+1」。
在美國餐廳,結賬的時候金額總數,往往比在餐單上見到的要貴得多。這裏面包括了什麼呢?有餐飲原本的費用、有消費稅,還有小費。美國的小費直接從百分之十八起,有百分之十八、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五、百分之三十幾個不同的檔次,每個檔次給你算好要給多少錢,任君挑選。顧客可以選擇餐廳建議的額度,也可以自定額度。當然,也可以選擇不給,這樣的話,可能會面臨不太友好的結果──店員直接黑臉,或者追着要小費。
剛到的那一兩天,我們以為小費是「非給不可」,就餐時按香港標準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自定義,畢竟在美國吃一餐飯本就不便宜──漢堡、可樂、薯條三件套基本上就要二十美元,再加消費稅和小費,這麼一個在香港只要四五十元港幣的套餐,在美國就要將近二十六美元,約港幣二百元。
後面我們發現,也有一部分當地人選擇No Tips(不給小費),於是我們也開始評估,這家餐廳的服務,是否應該給小費。有些餐廳並沒有提供太多服務,比如咖啡店、快餐店等,但在支付時仍提供小費選項,於是我們也便參考當地人直接選擇No(這些地方是可以不給小費的);有些餐廳提供「有限度」的服務,很多環節(收拾、擦桌子)還要顧客自己動手,那也可以不給小費。我們也遇到過服務不錯的店──店員熱情、積極,自然而然,留下一些小費感謝對方的服務也沒有問題。
但是,當我們沒給小費時,比如在一家韓國料理店,店員立刻黑面,對我們愛理不理;在另一家亞洲菜館,店員就站在旁邊看着,提示我們:你們還沒有給小費。最後,我們留下了百分之十八,約二十美元作為小費,才能離開。
問了在美國當地的朋友,他們都對現在氾濫的小費文化深惡痛絕。原來疫情前,美國的小費文化也沒有那麼誇張,一般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也不會強制徵收。疫情時,很多人為了感謝服務人員的付出,開始主動多給小費,久而久之,服務業習慣後,開始「習慣成自然」,變着花樣地收。餐飲、酒店、交通、購物……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消費者都被高額小費包圍。
朋友說,這其中一部分原因,因為餐廳和部分服務業僱用員工的薪水都很低,於是小費成為他們增加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朋友提到,在一些美國西岸城市,有些大學生做兼職服務員,只要人美心善嘴甜勤快,一個月光靠小費能月入近萬美元(約七點八萬港幣)。
有一天我去買咖啡,排在我前面的兩個顧客,一位買了六美元的抹茶,毫不猶豫地選了百分之二十的小費,需要多支付一點二美元,另一位點了五美元的咖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No」。後來等咖啡的時候,我和第二個顧客聊了兩句,她說,她真的很不喜歡美國現在的小費文化,餐廳、服務業把原本應該給員工的工資,轉嫁給消費者,在給小費這件事上,消費者就是被道德綁架的「冤大頭」。
提起小費,每一個美國生活的朋友都搖頭,坦言因為小費造成的溢價,再加上消費稅,現在都不怎麼外出就餐,都是在家做或打包,「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在總統選舉中勝出的特朗普的其中一個政策理念,就是呼籲取消小費稅。若政策得以落實,理想情形下是消費者可以減少需要支付的小費,服務員可以獲得的小費總數不會減少(因為不用繳稅了),從而刺激服務業消費,讓大家不至於害怕外出就餐。但是,經濟學家們認為,這會造成公平問題及偷逃稅問題──更多人可能會把自己的收入列為小費。更重要的是,僱主可能會更樂於將薪資轉嫁給消費者,而員工可能會更加花樣百出地收小費。耶魯大學經濟專家對這個政策表示擔憂,若真的實行,恐怕美國小費文化只會更加氾濫。
在這一刻,無比想念沒有服務稅和消費稅的香港,和明碼標價「+1」的香港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