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人說:「我聽聞,以為做佛像的人,都茹素。」他搖搖頭,說:「我葷素不忌。」女人說:「不持齋。你做這麼多佛像,自己讀不讀經?」他說:「我不讀經。」女人抬起頭,不解,問:「為什麼?」段河說:「我把佛像當成人像來做。」
在《靈隱》裏,葛亮給「引渡者」段河安排了這樣一段帶有「禪宗公案」意味的對話。
許多作家曾談及,對話是小說創作裏最難的部分。此次《靈隱》裏融入了「搵食」「茹素」「插水」「揮春」等諸多粵語方言,並通過人物之間大量的對話來展開敘事,讓讀者印象深刻,彷彿聽到書中人物操着地道的粵語在耳邊交談。
葛亮認為,寫得好的對話,應該能夠「言化於境」,符合角色的身份、境遇和風格,讀者閱讀起來,產生視如其人之言的感受。古典小說裏,寫對話最傑出的當屬《紅樓夢》。曹雪芹用到許多方言俚語,像位高權重的賈母,談起晚輩來一時激動,也說出「下流東西,灌了黃湯,不安分守己挺屍去,倒打起老婆來了」的話語,黃湯就是喝酒,賈璉打了王熙鳳,賈母這樣罵賈璉就符合當時的情境。
在近現代作家裏,沈從文的對話寫作簡潔而富有韻味,常寥寥數語便傳達出豐富的內心情感。汪曾祺的小說也是簡潔明快,對話具有很強的節奏感,推動故事自然流暢地展開。在葛亮看來,沈從文、汪曾祺的對話寫作都達到了「言化於境」的水準,這對師徒的作品,由此成為寫故事的人經常學習的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