諮詢北京醫生的意見後,全家商議還是把老媽接到北京治療。我再次飛回家,姐姐已接媽媽出院,並整理好了來京物品。次日與姐姐陪母親坐高鐵返京。
江南小雨濛濛,最高氣溫與京城差不多,但體感要冷一些。母親住院十六天,出院後還是很虛弱。
周六十點阿量弟來接,提前申請了綠色通道,輪椅推上站台。濕寒的風從四面吹來,阿量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給母親蓋住腿,說等姆媽病好了,再來接姆媽。
我和母親、姐姐各一個商務座,服侍母親坐下躺好。母親囑把窗簾拉起來,看看沿途風景。早開的油菜花、櫻花一簇簇,在高速飛駛的列車外如一抹畫筆在天邊塗鴉。春天從南到北,在大地上一點點明媚起來了。看着母親衰弱的樣子,一陣陣心疼;想着可以得到最好的救治,又滿懷希望。伺候母親喝水吃東西、去洗手間,偶爾跟母親聊幾句輕鬆的話題,母親腦子依然很清楚,思維依然很敏銳。感謝高鐵商務座,平穩舒適,還能預約溫馨服務,帶領接送站。
傍晚五點,抵達北京。家人已備好輪椅在站台等候。出了站,漫天鵝毛雪,飄飄灑灑,落在迎春花叢上。北京城區整個冬天不見雨雪,媽媽來了,吉人天相,雪花歡喜。
洗手間設施改造了一下,輪椅也買好用上。給母親布置的房間,窗外一棵玉蘭樹,正在盛放。滿樹滿枝大朵的潔白花瓣,躺在床上就可看到。我問媽媽:好看吧?看花心情會好些。媽媽說:嗯,好看!
姐姐給母親買來各種水果,先生變着花樣炒菜。母親胃口還是不好,我們勸母親吃下一點是一點。我成了母親的半個保健醫生,給母親吃益生菌、吃複合維生素B+B12等。
醫院的病理報告出來了,根據醫院定性,把母親的情況提供給DeepSeek,問下一步該怎麼治療?它列出一套清晰又詳細的參考意見:一、治療方案的核心考量:1.分期與術後病理評估;2.患者的耐受性。二、術後治療策略:1.輔助化療──局部化療、全身化療;2.免疫治療與靶向治療──免疫檢查點抑制劑、新型聯合療法;3.放射治療──輔助放療、姑息放療;4.個體化精準治療──靶向治療、基因檢測。三、特殊情況處理……四、多學科協作與隨訪……不同方案利弊對比……最後總結:優先方案一二三、保守方案一二三。
凌鋒教授囑咐,「要做一個聰明的患者家屬」,這樣可以和醫生有一個很好的溝通,比較容易達成理解和共識。至於用什麼治療方法,要全面評估、多方諮詢、優中選優。患者的身體素質、認知和心態也非常重要,比如對於疾病的恐懼心、對手術的耐受性,都會影響治療效果。最好的治療是:先受罪,後不受罪。從醫生角度,一定要將心比心,把病人當作自己的親人去對待。
凌教授的一番話令我感動不已。優秀的醫生也是心理疏導師,不僅醫治疾病,也給人治療疾病的思考方向和信心。
母親說,幫我洗個澡吧。我攙母親坐在衞生間櫈子上,試好水溫。這是我第一次給母親洗澡,我突然發現,母親變得這麼弱小!身體變得小小的,頭也變得小小的。蒼蒼白髮稀少疏薄,揉搓沖洗幾下,頭髮就洗完了……兩顆淚珠悄悄落在母親頭頂上,我馬上用水沖掉。迅速平復情緒,假裝輕鬆地忙活……洗完澡,給母親吹頭髮,額前幾縷柔軟的頭髮吹得向上翹起,我逗母親:挺時尚的呢!母親微微笑。姐姐夜裏陪母親,母親一次次起夜,姐姐一次次起來攙扶……
母親對於我們的照顧總是不忍心,說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若是辛苦能換來母親的健康,再多一萬倍的辛苦我們也願意啊!
周一下午找門診醫生掛號,問了六七個問題,年輕的侯醫生一一耐心解答,聊着聊着我忍不住流淚……侯醫生安慰說,您別擔心,這對於我們是常規手術。之前有一個八十三歲的老人,家屬也很糾結。大家都有同理心,醫院肯定會選擇最適合的治療方法。他答應盡快安排住院。到家把醫生的話加了點「寬心劑」講給母親,母親輕鬆不少。我又跟母親聊其他話題,母親有了精神,一聊聊到九點多。
周二一早六點多起床,先生叫了部商務車,全家陪母親去醫院做核磁、PET-CT全身掃描。一直做到十二點。做PET要空腹,測血糖、打兩次針(顯像劑)──靜卧四十分鐘,喝兩次水後做二十分鐘掃描,最後再喝一千毫升溫水,排尿三次後再做一次局部延伸檢查……母親累得縮在輪椅上頭都沒力氣抬了……
我和姐姐推着輪椅站在醫院門口背風處,等先生打車來接。陽光曬在母親身上,母親說很舒服,街邊的迎春花星星點點……陽光很好,春天很好,相信媽媽也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