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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象尼德蘭/出自尼德蘭的「美第奇聖母」\王 加

  圖:羅希爾·凡·德·維登(Rogier van der Weyden)畫作《美第奇聖母》。\作者供圖

油畫的誕生得益於凡·艾克兄弟(Van Eyck brothers)的貢獻。早期尼德蘭繪畫無論從創作技法、構圖布局還是肖像畫範式層面均對「文藝復興盛期三傑」有着深遠影響。然而,藝術風格往往是相互的。輝煌的意大利文藝復興繪畫是否對弗拉芒原始派(Flemish Primitives)的大師們有類似的風格借鑒呢?前天我在德國法蘭克福著名的施泰德博物館(Städel  Museum)內偶遇的一幅羅希爾·凡·德·維登(Rogier van der Weyden)的《美第奇聖母》或許能給出答案。

《美第奇聖母》以一個典型的天主教祭壇畫拱頂形式繪製,人物的排列也按照拱頂的弧形呈階梯狀向下排列。身穿藍袍的聖母懷抱聖嬰居中站在高台之上,四位聖徒分列兩側:紅袍施洗約翰與手持鑰匙的綠袍聖彼得在左邊站立,右側兩人則是聖徒科斯馬斯和達米安。兩位白色天使手持打開的幔帳布簾透出帳內金色繡花的幕布,讓觀者的視角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正中央的聖母子身上。然而,這幅看似尋常的小幅私密祭壇畫不僅包含了尼德蘭繪畫傳統,還蘊含了意大利文藝復興的獨特題材,畫中的物品甚至暗指委約人的身份。

一四五○年,教皇尼古拉斯五十世宣布此年為天主教赦免罪過、普世寬恕的聖年。因此,來自歐洲各地的信徒紛紛湧入梵蒂岡朝聖。據部分史料記載,凡·德·維登很可能在當年前往羅馬朝聖,並在途中與顯赫的美第奇家族和埃斯特家族成員相識。事實上,締造佛羅倫斯文藝復興盛世的美第奇家族與尼德蘭地區早有淵源。一四三九年三月二十四日,家族初代大佬老科西莫·德·美第奇(Cosimo de' Medici)所引領的家族銀行在布魯日正式開設分行,兩座文藝復興重鎮增加了更多貿易往來,尼德蘭繪畫也藉此流通到了佛羅倫斯。無論是通過凡·德·維登的朝聖之旅還是布魯日分行的信息共享,身為藝術贊助人且愛才如命的老科西莫得以接觸到了這位享譽歐洲的尼德蘭繪畫巨匠。鑒於其作品中對各類物體逼真且精細的材質刻畫和對油畫技法的熟練使用顛覆了意大利文藝復興的傳統認知,老科西莫在朝聖之旅結束後不久先後向凡·德·維登委約了兩幅作品:一幅祭壇畫《基督下葬》現藏於佛羅倫斯烏菲齊美術館,另一幅便是這張《美第奇聖母》。

多位聖徒圍繞聖母子的「神聖對話」(Sacra Conversazione)是專屬於意大利文藝復興的創作題材。顯然,凡·德·維登在朝聖之旅中學到了這類題材的範式,並在給老科西莫的委約中得以呈現。而畫中多個元素的出現都暗指此作是獻給美第奇家族的。首先是聖母兩側聖徒的選擇:右側的科斯馬斯和達米安是美第奇家族的守護聖徒,而左側的施洗約翰和聖彼得則是老科西莫的兩位兒子皮埃羅·迪·科西莫·德·美第奇(Piero di Cosimo de' Medici)和弟弟喬瓦尼·迪·科西莫·德·美第奇(Giovanni di Cosimo de' Medici )的洗禮聖徒。其次,前景的靜物百合與畫面最下方的佛羅倫斯城徽同樣反映出此作與佛羅倫斯僱主的聯繫。由此可見,這幅較小的祭壇畫很可能是老科西莫為兩個兒子委託並安置在家中禮拜堂的。不過,畫作最終因何未像《基督下葬》一樣被納入美第奇家族私藏,而流落在距尼德蘭地區不遠的法蘭克福則不得而知。

值得一提的是,凡·德·維登為老科西莫所繪兩幅作品均使用了橡木板,這種木材在意大利畫作並不常見,客觀說明畫家是在家鄉尼德蘭完成創作,而非是在遊歷意大利時作畫。尼德蘭的本地木材和繪畫技法,結合意大利的主題形式、構成了這幅罕見的兩種文藝復興風格的巧妙融合。儘管老科西莫與凡·德·維登於一四六四年相繼去世,但意大利與尼德蘭兩種文藝復興畫風的相互借鑒卻才剛剛開始。隨着凡·德·維登、漢斯·梅姆林(Hans Memling)、雨果·凡·德·高斯(Hugo van der Goes)等人的作品不斷在意大利流通,嶄新的油畫技法,以及有別於意大利傳統的四分之三側臉半身像和以自然風景為背景的肖像畫形式都開始被達·芬奇、拉斐爾等文藝復興盛期巨匠所納為己用。凡·德·維登筆下的《美第奇聖母》,或許是那個時代為數不多的尼德蘭繪畫受意大利題材影響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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