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眾議院日前表決通過了「大而美」法案的修正案（One Big Beautiful Bill Act），後續將交由總統特朗普簽署。那麼，「大而美」法案能夠對沖對等關稅政策帶來的經濟壓力嗎？
首先，結合「大而美」法案內容，可以總結出本次特朗普減稅議程的四個特徵：一是，在減稅規模上，更多是「新瓶裝舊酒」，重點在延續2017年稅改中既有的減稅條款，增量規模相對有限。從原因上看，關稅政策已經引起大量選民不滿，特朗普為盡快推動「大而美」法案，提振經濟預期。這體現在個人所得稅和企業所得稅未進一步降低稅率，重在延長現有規定的執行期限；未全面取消遺產稅，僅提高豁免額；部分稅收優惠政策設定期限（如小費稅抵免、汽車貸款利息免稅、兒童稅收抵免和標準扣除額僅臨時生效至2028年）而並非永久性免稅等方面。
二是，在結構上，重視個稅減免，企業稅減免規模相對更少。在減稅法案中，企業稅以延續2017年稅改中的針對企業的減稅到期條款為主，新增投資加速折舊、研發費用抵扣、利息扣除等臨時性減稅措施永久化等舉措。但總體來看，在赤字預算緊張的情況下，本次「大而美」法案選擇重點聚焦特朗普競選時候承諾的小費、加班費等個稅抵扣，個稅相關政策預計未來十年將減少稅收收入約4.2萬億美元（延長3.9萬億美元、新增0.4萬億美元），高於企業稅減少的約1.1萬億美元（延長0.8萬億美元、新增0.3萬億美元）。
三是，在收支上，減支作用有限，「大而美」法案通過後，美國政府赤字十年內將增加約4萬億美元。從財政角度看，為減少政府債務負擔，「大而美」法案要求未來十年削減醫療、清潔能源補助，並增加關稅、教育稅收等。
即使考慮激增的關稅收入，後續美國財政依然有持續擴張風險。根據美國財政部數據，5月份美國關稅收入達228億美元，較4月的163億美元進一步增加，是2024年月均值的三倍，按當前每月200億美元的關稅收入推算，未來十年可以減少2.4萬億美元赤字，但仍難以抵銷「大而美」法案帶來的赤字壓力。此外，關稅合法性懸而未決。6月10日，美國聯邦上訴法院作出決定，在就相關案件作出裁定前（7月31日）前，特朗普政府關稅政策仍可實施，但若後續關稅政策被叫停，美國財政失衡壓力將進一步增加。
「大而美」法案呈現明顯支出在前、減支在後的特徵，有助於短期內刺激經濟，利好特朗普中期選舉，同時將減支帶來的陣痛轉移至下一屆政府。其中，「大而美」法案中許多增加赤字的條款（小費稅抵免、汽車貸款利息免稅等）多在2025年至2028年生效，但縮減赤字的條款（減少醫療補助等）則在2028年及以後才會生效。從債務擴張路徑看，基於支出在前、減支在後的特徵，這也意味着，特朗普任期內，美國財政赤字路徑依然具有擴張性，加劇美債的供需錯配壓力。
四是，在操作上，「大而美」法案綁定債務上限條款，提出將提高債務上限5萬億美元，有效減少推進阻力。本次「大而美」法案相比於2017年稅改，特殊之處在於綁定了債務上限條款，為防止選票流失，兩黨都不願意看到政府債務出現實質性違約，這有助於減少「大而美」法案的通過阻力。
美國下半年通脹數據堪憂
從測算結果看，「大而美」法案的出台可部分對沖關稅帶來的經濟壓力，有助於緩和美國經濟的衰退預期。但考慮到「大而美」法案重在延續既有的減稅條款，增量規模相對有限，且其分配效應存疑，決定了其對美國經濟並非強刺激，短期內或仍面臨滯脹壓力。主要原因有兩點：
一是，「大而美」法案重在延續2017年稅改中既有的減稅條款，增量規模相對有限，約有4.5萬億美元是用於延續存量減稅政策，僅有0.7萬億美元是增量，平均到十年來看，增量部分僅佔美國29萬億美元名義國內生產總值（GDP）（2024年）的0.2%。
二是，由於「大而美」法案削減了大量醫保、營養等補助，低收入群體福利受損，進一步削弱減稅對經濟的刺激效果。國會預算辦公室（CBO）測算結果顯示，從分配角度看，「大而美」法案通過後，2027年美國後10%的低收入家庭的可支配資源將減少約2%，到2033年將下降4%，而同期美國前10%的高收入家庭的可支配資源將分別增加4%和2%。
可見，高收入群體受益於減稅優惠的延續，但「大而美」法案中的減支條款將使低收入群體福利受損，對於中低收入群體而言，減稅將難以抵銷關稅帶來的負面效應。
在通脹方面，CBO測算結果顯示，關稅將導致2025年和2026年的年均通脹率均上升0.4個百分點，2027年及以後通脹數據不再受關稅顯著影響。從傳導滯後性來看，目前美國通脹水平維持相對低位，預計4月對等關稅的衝擊將自6月起逐步顯現，下半年美國通脹將面臨階段性壓力。
（作者為光大證券首席經濟學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