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歸，路過一家小小的麵包店，餐櫃裏，各色麵包冒着眼睛都能「聞」到的烘焙香，臨街櫥窗上，一行醒目的大字「少買點，經常來」。看着這六個字，我忽然很有觸動。沒有電商的年月，每天必去一趟菜場。那時在菜場做生意的攤主，絕大部分是鎮郊種菜、養豬雞鴨的農戶，每天到菜場做生意，是他們幹了一輩子甚至傳了數代的活計。在這個菜場，不論買的還是賣的，都沒指望做「大單」，大家心裏清楚，這個地方「經常來」。
定居北京後，我有好多年住在煙火氣旺盛的南城。下班回家，順手在路邊攤買點水果蔬菜、滷肉醬菜、花生瓜子，算着量，夠一兩天吃足矣，明天想吃明天再買。這是圖個食材新鮮可口，似乎也是為了挑挑揀揀、討價還價那點樂趣。小市場小攤販，像毛細血管，一點一滴給我們提供生活補給。網購發達後，按說買東西更方便了，但不知為什麼，買的量反而變多了。以前買雞蛋一個兩個，現在一打兩打，開始是為省運費、滿減折扣，慢慢成了習慣。於是，生活中的麻煩少了，樂趣似乎也少了。
讓我再對小麵包店的「六字真言」做點「閱讀理解」吧。店主勸顧客「少買點」，多少打着希望顧客「經常來」的算盤，常來常往，生意才好做，薄利多銷，本來就是小本經營都懂的不二法則。對顧客來說，為了「經常來」，真不妨「少買點」。就算生活是一大塊麥芽糖，也要零敲碎打地吃，才甜得有滋有味。
人生或長或短，都不是一次「大批發」，更不是一場「大甩賣」，而是千百萬次的「零售」。人生是有終點的旅行，但抵達的方式不是點對點的飛機，也不是飛速奔馳的高鐵，而是綠皮火車，走走停停，有時會晚點。兜兜轉轉的日子裏，我們要和自己、和他人、和心靈、和肉體、和時間、和空間進行無數次討價還價，每一次的成交量，都不妨少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