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汕地區,「菜脯」是一款極普通小菜,但因其味道獨特,可作「主」菜,也甘當配角;可上地攤,也入宴席;可在窮人簡陋的飯枱出現,也可在富人閃光的餐廳亮相。
菜脯、鹹菜和魚露,俗稱潮汕「三寶」。在以前缺衣少食年代,窮苦人家沒錢買魚肉,有時也買不起青菜,只能拿出一片自家醃製的菜脯,放在碟裏當作一餐配菜,將就着把兩碗白粥送進肚裏。菜脯的鹹香中和着清淡的白粥,也使口腔裏有了滋味。
在我少年記憶中,菜脯炒蛋是不少家庭的拿手菜,不管春夏秋冬,不受季節影響,菜脯炒蛋是很受一般民眾喜愛的菜式。
菜脯炒蛋製法十分簡單:把菜脯略為浸泡洗淨,切碎下鍋炒香,然後倒入蛋液中,拌勻後再倒入鍋中,煎至金黃略焦即可。菜脯的鹹香與雞蛋的清香結合,那股香味,飄逸整個廚房,瞬時令人胃口大開。夾一小塊放入口中,輕輕咀嚼,還能嘗到菜脯纖維的清爽。這款菜式,大人小孩都受落,可說是潮汕百姓小廚房出品的「長壽菜」。
老菜脯燉雞,同樣是一道家常經典潮菜,卻有另一番滋味。所謂老菜脯,是指醃製了多年,呈鮮亮黑色並有薄薄一層油光的菜脯,適量與雞同燉,令雞湯格外甘醇、香甜。因為經過長時間醃製發酵的菜脯,自身的化學反應已把味道提升到另一層次,就像陳皮越老越好。冬天時喝一碗老菜脯雞湯,暖心暖胃,是潮汕人至愛。
而老菜脯加老陳皮,是高檔美食佳饌的絕好輔料。把陳皮、老菜脯加上蝦米、乾貝、老抽等材料製成醬,然後一小匙一小匙點放在東星斑或鰻魚上蒸,魚肉的鮮甜注入陳皮菜脯的馥香,令舌尖味蕾的享受更上一層樓。
其實,菜脯作為輔料的範圍十分廣泛,魚肉類自不說,現在連炒飯、炒粿和一些小食都會加入,增加香氣和口感。
在潮汕地區,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製作菜脯,因用途廣泛,且製作簡單。其主要材料是白蘿蔔。白蘿蔔富含維生素C、微量元素鋅,且纖維多。潮汕地區由於土質和氣候適宜,冬至前後,白蘿蔔大量上市,價格十分便宜。當地人把白蘿蔔叫「菜頭」,製菜脯叫「滷菜脯」,步驟可用三個字概括:曬、醃、藏。
「菜頭」洗淨切條,然後放在竹編的篾篩中曬乾,放入陶罐或小缸中,一層層撒上海鹽,分量視各家各戶自身愛好和經驗,然後用石頭壓住,盡量去其水分,封蓋後放置陰涼處。大概半年左右,菜脯就可食用。此時呈土黃色,醃得越久顏色越深,「藏」了十年或以上可稱老菜脯,年份越久越珍貴。
有一次,汕頭舊同學來電,知我有點感冒胃口不開,立即建議我用老菜脯煲粥吃,說很開胃。我笑了,加拿大哪來的潮汕老菜脯?那邊聽了也哈哈大笑,並開玩笑說,我快遞一包給你!
無法享受老菜脯,但這裏中式超市還是能買到一般菜脯的,只是換了名字,叫「蘿蔔乾」。而且,中式酒樓的點心中,有一款叫「潮州粉角」,裏面的餡除了肉末、花生和芹菜,必有菜脯粒,所以,每次飲茶,我們必點它。
菜脯,極普通的食材,經精心調製,煥發出奇香;正如平凡的人,經努力奮鬥,也能創造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