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行業門檻看似低，其實入口很窄。必須要有能將自己的劇本拍成影片的導演，否則作品就沒有機會面世。」談到當前年輕編劇入行的方式，資深電影人、曾任創意香港創意智優計劃評審委員會成員的何威表示，「大部分想要入行的編劇，一般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加入電影公司，從助理編劇開始慢慢做，要麼認識導演或者自己做導演，把自己的劇本拍出來給大家看。」
憑藉電影《年少日記》一舉成名的香港電影人卓亦謙，入行後就經歷了從電影工作室的編劇助理，到自編自導的獨立電影人的轉變。有人說他幸運，職業經歷相對順利，首部自編自導作品就得到市場和口碑的雙向認可，也有人讚他耐得住寂寞，作品數量少卻精。但這些評價背後的個中苦澀，大概只有卓亦謙自己知道。他日前接受《大公報》專訪，分享從業經驗，面對商業電影市場成本回收與內容深度之間的選擇難題，卓亦謙說自己最大的困難始終在創作。\大公報記者 徐小惠
入行13年，卓亦謙用5部作品完成了從編劇助理到聯合編劇，再到獨立編導的跨越。
市場萎縮 編劇晉升難
正如何威在採訪中所提，年輕編劇希望入行，通常有兩種方式，其一就是加入電影公司，從助理編劇起步。2012年畢業於香港城市大學電影學專業，卓亦謙入行後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林超賢工作室擔任編劇助理。「期間我跟隨吳偉倫學習，就是後來電影《毒舌大狀》的編劇兼導演。當時他是編劇，我是編劇助理。我參與的第一部戲是《激戰》，主要負責編劇助理與場記工作。」
在林超賢工作室期間，卓亦謙主要負責資料收集、撰寫故事大綱供投資者參考、參與團隊討論、基礎的電影寫作訓練等工作，這些枯燥的一份又一份的資料，構築成了無數新入行的年輕編劇們的日常，也為他後來的創作打下了基礎。
「助理編劇通常至少要3年時間，還要待公司賞識後，才有可能晉升為編劇。」何威說，「過去因電影市場蓬勃、拍片機會多，這條路徑較易走；如今市場萎縮，電影公司對劇本需求減少、要求提高，這條路徑的晉升難度就更大。」「因此更多的年輕人現在會選擇另一個方式，就是與導演合作或自己當導演，避免因缺乏中介人（導演）導致作品埋沒。」
「建立創作信心很重要」
在林超賢工作室工作了9個月之後，出於對創作的渴望，卓亦謙離開了，而後以獨立創作者的身份進行工作。不久，他遇到《無聲風鈴》導演洪榮傑，第一次獲得了電影劇本創作的機會。
「那是我第一次有機會自己創作10頁以上的劇本，接着我寫了自己第一個90頁的電影劇本，雖然我並沒有覺得當時那個劇本寫得很好，但這件事讓我知道原來自己可以寫出一個90頁的電影故事。」
在採訪中，卓亦謙不斷提及自己並非一個十分有創作信心的人，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創作信心的建立是很重要的事情。「很多年輕人現在都創作信心比較弱，擔心寫出來的東西被批評，容易自我否定。」
後來卓亦謙參與了葉偉信的《殺破狼·貪狼》，那段時間正是他對自己缺乏創作信心的時期，擔心自己寫的東西不夠好。他跟隨梁禮彥等前輩認真學習，除了劇本寫作之外，也努力接觸電影行業的方方面面。在《年少日記》問世前，卓亦謙曾為香港電影金像獎工作過5年，每每看到別人登台領獎，他也會問自己何時能有機會以提名者身份參與。「然後那一刻就會特別希望能擁有自己的作品。」
從問世作品數量上看，卓亦謙並非高產導演，但這不是他有意為之。在十幾年的職業生涯中，卓亦謙不斷遇到項目腰斬的情況，林林總總，寫過卻未能開拍的故事，竟也有20多部，有的因為資金問題，有的因為導演和演員等變動，這些被迫戛然而止的創作，不僅造成了收入上的影響，也給卓亦謙帶來心理上的波動。
未來將探索商業片類型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其實沒有什麼屬於自己的作品。」2017年前後，他與洪榮傑合作的劇本《成年往事》因為資金問題無法開機，「洪導演說，『阿卓，不如這個劇本交給你，你試一下去報名參加首部劇情片計劃，如果成功的話，會有200萬資金，就可以開拍了。你可以自己做導演的。』」一句鼓勵，卓亦謙第一次去申請了「首部劇情電影計劃」。
作為當前香港年輕電影人出頭的重要方式，何威提到，「首部劇情電影計劃」雖然是以導演為主要資助對象，但多為「導演+編劇」一體的新人申請，能讓優秀劇本被拍攝，幫助新人進入業內。包括卓亦謙在內，諸多當前香港電影行業的新生力量都通過這一計劃在行業中嶄露頭角。
卓亦謙第一次的申請最終並沒有成功，但當年的評委翁子光、莊文強、曾國祥等卻對他的作品留下了印象，在評選結束後，都以不同方式向他遞出橄欖枝。
從2015年前後，卓亦謙開始構思《年少日記》的創作，2018年形成初稿，並再度參評首部劇情片計劃，最終脫穎而出，電影在2023年上映，成為當年港產電影票房亞軍，並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12項提名。
《年少日記》在當時大概獲得了政府300萬的資助，卓亦謙提到，「首部劇情電影計劃」給他很大的創作自由，亦沒有資金方面的擔憂，政府僅要求3年內上映，中途遇到疫情，申請延期亦獲得同意。他表示，這個計劃為新人提供資金與創作空間，沒有商業回收壓力，是年輕電影人、年輕編劇進入行業的很好方式。
只是在離開了政府的資助之後，他們仍要被丟進市場，面對市場的檢閱。在成本回收與內容深度之間，很多新導演難以為繼。卓亦謙並沒有將自己框定在文藝片的架構中，未來暫時也未必會再拍像《年少日記》這樣的文藝電影，他說，未來他會在商業片領域進行更多探索，無論愛情戲、溫情戲、有動作元素的冒險題材，他都樂意嘗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