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九三九年冬,許地山就曾在福建旅港同鄉會作過一個《香港小史》的演講,敘述香港歷史甚詳,堪稱中國人所作香港史地研究的提綱挈領之作。一九四一年,他又在《廣東文物》發表《香港與九龍租借地史地探略》,對於港島、離島、九龍、新界的史跡風土做了圖文並茂的介紹。文末有這樣一句話,庶幾可以透露他行文的衷曲:
太平山上有蟾蜍石。土人信那石向着山頂進行,如石蟾蜍上到山頂,香港便要歸還中國了。
遠在這之前,許地山還編過一本《達衷集》,於一九三一年由商務印書館發行。這本書的副題是「鴉片戰爭前中英交涉史料」,是許地山於一九二六年春在牛津大學留學期間,花了四個星期功夫從校中波德利安圖書館所藏文獻抄寫校錄而成。這可以視為香港史地研究的一個前奏。置身香港,許地山不僅更為廣泛地搜集資料,還做了許多實地踏訪,料想他的研究計劃甚為宏大,可惜僅僅開了個頭,便不幸撒手人寰。
初到香港,葉靈鳳主要通過編輯報刊、翻譯外文、撰寫政論、組織活動,進行抗日文藝宣傳。雖然身處海隅,心中卻無時不「遙對着祖國」,總難免幾分過客心態。一九四六年八月十一日,葉靈鳳日記云:「報載香港邊界因界石損壞,香港政府要求中國會同勘定邊界,擬乘這機會寫一篇關於九龍割讓和租借的論文。」這是葉靈鳳對於香港史地研究的首次明確表達。一九四七年,《星島日報》允他主編一個副刊,他便定名為《香港史地》,在《發刊詞》中,他這樣解釋辦刊的旨趣:「對於這樣一個重要的地方,我們可說太缺乏注意了,更談不到學術上的研究。過去對於香港這地方的一點自然史地研究成績,可說都是外籍人士做的。」葉靈鳳立志要做的,就是打破外籍人士的話語壟斷,寫出中國人自己的香港。
許地山去世後,葉靈鳳多次到港大觀許氏藏書,他所感興趣的,應該就是此類文獻。在他所寫的有關香港史地的文章中,不時可以見到對這位前驅的致敬。例如《南宋二帝陵》說:「我不曾到過赤灣,所以不知道這座帝昺陵究作何狀,但是從前許地山先生曾去過。」一九六七年,他又寫下一篇《許地山校錄的〈達衷集〉》,認為「在今天看來,仍是一本可供參考的有用的書」。他的傳世之作《香江舊事》中《英人在廣東欠下的血債》一文,就是以《達衷集》的史料為依據。
葉靈鳳書寫香港,總數不下數百萬字。香港中華書局「葉靈鳳香港史系列」出版說明指出:葉靈鳳是「對香港歷史進行認真的研究,並寫出大量有關著作」的「第一人」。葉靈鳳接棒許地山,完成了許地山未了的一樁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