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指極短時間;「須臾不可離」,意即片刻不能離開,強調對事物特定的依存關係,形容事物特別重要。
據悉,該成語最早見於《禮記·中庸》,原文「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意思是片刻不能離開的是「道」,可離開的就都不是「道」。
那麼,究竟「道」者,何也?若探究起來,「道」可深了去了。還是先探究一下「須臾不可離」吧。
周六想去大運河森林公園,便走到北京十里堡地鐵站,擠進地鐵六號線,奔通州方向而去。倚地鐵車廂站定,環顧四周,車內乘客,無論站着坐着,不分男女老幼,無一例外,都在做着同樣一件事情:看手機。
長髮女背靠車窗伸腿歪站着,左手握着手機,纖細的右指往上撩一下垂髮,就迅速落到手機屏幕上;高個小伙子面對車門站定,左手攥緊車頂橫杆,右手舉着手機,拇指還不停翻着屏幕頁面;身穿白色羽絨服的中年女子,端坐其位,左手護着膝上雙肩包,右手持機雙目緊盯,對着翻動的文字,嘴裏一直唸唸有詞;一對緊緊挨坐的情侶,面戴粉色口罩的小伙,左手摟着粉色上裝女友,而女友卻彎腰伸出頭去,專注擺弄着粉色手機;倚靠車門而坐的大媽睡着了,手臂搭在欄杆上,掛在手腕上的手機屏幕,廣告仍在不停滾動閃爍着。
收回目光,摸摸衣兜,我也情不自禁掏出了手機……
此刻,忽然冒出個閃送念頭:「何也?須臾不可離者──手機也。」可不是,一早匆匆出門上班,上車一摸,手機不在,掉頭便回。上班一天,身無手機,那可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天。然而,手機者,何也?──器也。
馬上想到《論語》裏那段可愛的對話,發生在老師孔子與學生子貢之間。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
子曰:「女,器也。」
曰:「何器也?」
曰:「瑚璉也。」
每讀這段,都不由得會心一笑。瞧瞧人家這師生關係,老師如此開誠布公,學生那麼心領神會。
但也一直有點納悶:子貢那麼好的學生,在老師眼裏,充其量也就一「器」?即使是宗廟中盛黍稷的祭器,當真就貴重到那個程度?顯然,這兩千多年的代溝,還真是不淺嘞。
現在再琢磨琢磨,好像又忽然比較理解了。道器觀是儒家哲學中論述事物與其規律關係的核心學說。《周易·繫辭》一語道明:「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所以,子貢者,器也。不然呢,孔老師說的沒錯啊,而且還說是貴器嘛。所以,手機者,器也。不然呢,須臾不可離又咋的?不可離的是那物件,還是那物件承載的東西?
後世就形上形下、道器先後、器道體用、氣化統攝等等,越論越玄,越扯越遠。最後覺得,還是那個「道不離器」、「道器相即」的說法,比較踏實些。就連孔門傳授心法的《中庸》,不也「始言一理」的形而上,「中」也得「散為萬事」的形而下嘛。
這樣看,如果:「文」可以「載道」,「器」當然亦可,更何況「人」乎!
這樣,似乎就都說得通了,既「文以載道」,又「器以載道」,還「人以載道」,於是「道文」「道器」「道人」可以不離,「道文」「道器」「道人」能夠相即,就都有了意義。
而且,我還以為,無論這「道」,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道」、「道可道非常道」的「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的「道」,還是什麼具有多重哲學意涵、三重遞進層次的「道」,凡屬「不可須臾離也」者,就都不只是拿來想、拿來說的,而是拿來探索、把握,最終去實踐的,是要對理解和改善我們的日常生活,產生影響、帶來改變的。
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