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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紀西行漫記/無言是我 共那飛沙到邊疆\馮煒光

  圖:長長的塔里木沙漠公路,每隔幾公里便能見到一間紅頂屋。\作者供圖

有香港編輯問我,自駕塔里木沙漠公路(二一六國道)時播什麼歌?筆者的回應:林子祥《沙漠小子》。

塔里木沙漠公路北起輪台縣以東,跨過塔里木河,穿越大漠中的塔中油田,南至民豐縣,全長五百多公里,和其他國道相比並不算長,卻是非常特殊。在全球流動沙漠中修建公路,論里程它是第一。修建這樣的一條隨時可能被流沙吞噬的公路,其難度和護理,可想而知。

筆者在塔中鎮宿一宵,是想一嘗在瀚海中睡覺的滋味,也不用一口氣跑一千○五十四公里,由和田到庫爾勒,其間要開車十六小時,實在太累。塔中是小鎮,最搶眼的是鎮口上那個鐵架的「對聯」:只有荒涼的沙漠,沒有荒涼的人生。筆者開往塔中時,每隔幾公里便見到有一對長者在夕陽下於沙漠公路邊蹓躂。筆者有點納悶,難道這裏設有養老院?

翌日早上筆者航拍完小鎮的日出後,直奔輪台。由於前一晚要趕稿,小賓館又睡得不好,開了不久後感到很睏。筆者又很想知道不時出現的紅頂小屋是什麼來的,便隨機在一家小屋前停下來休息。信步到屋前,見到有三個小門口,上面寫着「宿舍」、「首部間」和「機房」。筆者向「宿舍」望去,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女子招呼說:「進來坐坐吧!」然後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和他們聊,才知道他們是王氏夫婦,四川內江人,二○一九年來這裏當中國石油綠化員的。王先生說,從前他們是種地的,後來土地被徵用了,拿了賠償後,無地可種,便在二○一七年來到新疆幫在庫爾勒安家的女兒帶孩子。王先生說女兒和女婿是在庫爾勒做棉花運輸工作的。

王氏夫婦在庫爾勒帶了兩年孫兒後,經朋友介紹來到沙漠中工作。這些紅頂屋既是他們的家,也是工作間。主要是定時啟動抽水機抽取地下水灌溉及施肥,並做記錄。王先生說工作不辛苦,但就是「寂寞」。他連續說了兩次「寂寞」,可見感受之深。

在這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宿舍」,有水有電有WiFi,但是冇電視機冇衞生間冇車,要到三十公里之外的塔中鎮便要搭順風車。王先生說,這批紅屋之間相距約四公里,是中國石油僱用他們來護林的。每間紅屋的綠化員負責其屋旁四公里的綠化。原來司機們能順暢地走這條沙漠公路,全因為綠化員默默忍受「寂寞」而來的。這也解釋了為何前一天我在公路上,每隔幾公里便見到一對老人在散步。

我問他們貴庚,王先生說他今年六十四歲,王太太則五十九歲。王先生說,他們在這裏一年工作八個月,每年十月底便回去老家過冬四個月。這四個月是沒有工資的,路費要自己付。我問他們工資多少?王太太說兩人每月有五千元人民幣。我心中默算,兩人在這裏「相依為命」,一年下來可賺四萬元。工作不算辛苦,就是四野無人,所以他們特別喜歡我這不速之客。王氏夫婦說話時四川口音重,人很樂觀,見到筆者也特別開心。

聊了一會,王太太便說要請我吃午飯,還立即去洗米。在這「宿舍」,只有兩張床,一個角落是掛衣服兼洗東西,另一個只容一人的小室是廚房。我有感於王先生連說兩次「寂寞」,便決定先不趕路。我們吃飯也是坐在他們的床上當櫈子。王先生告訴我準備明年到廣東東莞去。原來王先生還有個兒子在東莞工作,兒媳婦正懷孕七個月,待孩子出生後,他便和老伴去廣東帶孫兒。

從王先生一家經歷,我發現他們對新疆的安定和發展,投下信心一票。以王氏夫婦及其子女計,一家四口,竟然有四分之三是在新疆發展。如果不是因為內孫快出生,王先生可能也不會南遷。

看見王氏夫婦在沙漠中忍受寂寞工作,筆者對他們無比尊敬。王氏夫婦也是「無言是我,共那飛沙到邊疆」,因為在這裏除了他們,很難有朋友來「擺龍門陣」(四川話指閒聊)。對一眾在沙漠綠化和開採石油的員工,筆者謹以此文,向你們致敬。你們的人生絕不荒涼,因為你們挑戰「死亡」之海,造福了廣大同胞,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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