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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人與事/序《記取芳菲時節》\黃秀蓮

馬氏姐妹,三朵芳馨─重芳、渝芳、寧芳,都是抗戰的孩子。重芳和渝芳生於重慶,渝是四川重慶別稱;到寧芳出生時,舉家已從陪都遷到南京,寧即南京。年輕的父母把出生之地嵌在女兒名字中,寓意何在?念念於家國憂煎?處於憂患更應自強不息……可能還另有寄意。總之襁褓中的嬰兒,隨着國家多難的命運而顛沛流離,因為名字裏刻鑄了動盪,充滿了勉勵,即使未識其人,只要先看其名,自會有所領略。

烽煙劫後,一家終於扎根香港,正是兄弟姐妹的求學時期,難得都能跨入大學門檻,可見即使性情不同,志趣各異,但上進而力學的志願則是一致的。馬家很傳統,父母跟其他中國父母一樣,非常重視兒女的教育,所謂幼承庭訓,姐妹氣質都獨特。渝芳和寧芳多年來在香港從事語文教育,法文與普通話抑揚有致;重芳以清柔聲線在電台播音並翻譯,並以習聲樂為樂。

近日我用犁田式的笨方法在文藝報刊搜尋資料,無意間發現了寧芳短短的散文,行文充滿童真,令人莞爾,原來是中學時代的作品。當年報刊是文藝青年的苗圃,新苗青青,彩筆鮮嫩,一片氣象。學生投稿,倘若獲得編輯青睞,校名連作者姓名或筆名都一併刊登在報紙上,是何等的榮譽。可以想像,不同年代傾心於創作的文藝青年,孜孜不倦,奮筆把豆芽夢直書,啊,人不文藝枉少年!

在搜尋器幫忙下,重芳、渝芳的文章亦於電腦屏幕躍出,重現可喜的光華。我在文首所說的三朵芳馨,並非溢美之辭,她們在生命的芳菲時節,沒有浪擲春光,沒有錯過靈感,而能夠留心文藝,振筆書寫,各有一篇佳作,可見文藝創造力確然存在,不然又怎獲刊載?

重芳中學時代得遇愛才的良師,代為投稿,這是她的福分;渝芳投稿之時,已是中文大學中文系的學生了。兩篇小說,重芳文筆簡潔利落,立體生動,側重心理描寫,長於借動作來刻畫內心的變化。渝芳文以載道,把善良的人生觀寄託於小說,難得在層次推進,自然有致,點出主題,而不流於說教。

投稿這回事,多少教人赧顏,所以青青子衿的文采,亮在報紙一隅,姐妹居然互不知情。重慶姐姐,南京妹妹,三篇文章散落香江,塵封了數十年,竟然巧遇,重現眼前,那麼,把舊作回顧的剎那,相信不無恍如隔世之感。渝芳囑我為這小小文集作序,我欣然答應。文章既然與我奇逢,緣起於此,緣聚在斯,那麼「一條龍」式的服務又豈敢推辭。

一篇好文章,從無到有,從靈感乍現到滿紙墨痕,絕對需要毅力,缺乏毅力,不可能記述文心。青春寫在稿紙,有幸給鉛字印在報上,化為成長的紀錄,這紀錄是永恆的,哪管相隔了多少年,依然帶來喜悅與讚嘆。三朵芳馨,經歷戰火,日後即使飄到異國,根落他鄉,依然透着堅韌的底氣,飄起淡淡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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