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買賣物業時經常要做一項特殊的檢查，即看看房前屋後是否生有日本虎杖（Japanese Knotweed），千萬別小看這種植物，英國人對它可是談「虎」色變。
提起日本虎杖，可能很多人覺得陌生，顧名思義，這是一種原產於日本的蓼科雜草，在十九世紀中期由一位英國園藝愛好者從日本引入，最初的目的是把它作為觀賞植物。事實上，日本虎杖的名字聽起來有點嚇人，但外觀卻頗為「小清新」，盾形的綠葉，粉紅色斑點的莖，上面時常開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的確是園藝種植的好材料。不過，誰也沒料到，日本虎杖自登陸英倫後，由於沒有天敵，便野蠻生長，從此成為英國人一個多世紀噩夢的開始。
首先，日本虎杖對環境的適應能力極強，在哪裏都能扎根，英國陰冷多雨的天氣完全不在話下，很快這片異鄉便成為它生長的樂土。此外，它的生長速度也非常快，除了在冬季有短暫冬眠外，基本常年無休，僅僅一個月就能長到一米多高，據說最高可達到三米，水平延伸能達七米，差不多能把大半個房子覆蓋。另外，它的韌性驚人，能穿牆越壁，不管是木板、紅磚甚至是水泥地面，都能「打穿」，而且還無孔不入，凡是有縫隙的地方，它都能鑽出來，以至於經常出現磚牆上「生」出一叢日本虎杖的奇觀。
那麼問題也隨之而來，日本虎杖的「肆意妄為」，給建築物帶來地下和地上的雙重麻煩。由於它根系發達粗壯，穿透力極強，在穿牆越壁過程中會造成建築物的裂縫和破損，從而威脅到房屋的安全性。它的地下根莖在尋找水分時，又會干擾排水管，堵塞水道，並且破壞地下基礎設施，例如電纜和管線等。與此同時，日本虎杖長得遮天蔽日，不僅阻止了其他植物的生長，也減少了花園的可用面積。最關鍵的一點是，日本虎杖生命力頑強，很難將其連根剷除，只要有少許根系殘留於土壤，就會東山再起，不久就能破土而出，堪稱打不死的植物界「小強」。
這也意味着，如果某個物業發現了日本虎杖，等於頭上頂了一顆定時炸彈，有了無窮無盡的煩惱，就算是鄰居也會遭殃，因為它的根莖可能早已延伸到房屋下面，正蓄勢待發。這也是為什麼英國人買賣物業時，會格外小心房屋周邊有無日本虎杖的蹤跡。根據英國物業機構的調查，目前全英約有十分之一的房屋受到虎杖的影響，一旦受到日本虎杖侵擾，房價就會下跌，平均降幅約為物業總價的百分之十，可見這個小小雜草擁有多麼強大的能量。
我在英國雖然沒有見過日本虎杖，但因新聞媒體的報道，對它也就常有耳聞，尤其是其作為外來物種，算得上是成功「入侵」的典型例子。就像英國生態學家查爾斯·埃爾頓在《動植物入侵生態學》一書中所指出，物種入侵就像水流一般，一開始還只是小溪，可一旦形成數量可觀的種群，就會匯聚為滔滔洪水，一發不可收拾。除非該物種受到自然環境的限制或遺傳因素的影響，否則已成種群規模的發展將變得無法遏制，物種入侵難以避免。
不過，日本虎杖氾濫只是一個「美麗的意外」，如英國園藝家斯圖爾特所說，當初園藝愛好者將其從日本遠道帶回，懷着為花園增添綠色，令人們身心愉悅的美好初衷。眾所周知，綠色植物有助修身養性、癒合心靈，在人的心理健康上有積極正面的影響。
在這方面，英國廣播公司（BBC）著名電視園藝節目《園藝世界》的主持人蒙蒂做了很好的示範，作為有着嚴重抑鬱症和經歷過一次輕微中風的患者，他多年來飽受病痛折磨。為了放鬆身心，他開始整理荒蕪已久的花園，並把它命名為珠寶花園。隨着花園的打理漸入佳境，他的病情也在不知不覺地好轉，用他的話說，「泥土給我帶來的癒合好於任何藥物，是園藝拯救了我」。
英國植物學家詹姆士認為，綠葉茂盛的顏色，確實可以影響心情增加幸福感，也能緩解壓力、解除焦慮、減輕疼痛感，甚至提高自我價值認同。這和蘇格蘭醫生在為病人開具處方時，可以寫下「在大自然中散步」來治療多種小病，是同樣的道理。而英國園藝電影《小混亂》（A Little Chaos）中負責設計凡爾賽宮噴泉花園的女園藝師薩賓，不僅治癒了心中積藏已久的一段傷痛，還找到了人生真愛。
在世界享有盛譽的英國切爾西花展（Chelsea Flower Show），近年來於展示花園的設計中，也越來越關注「治病療傷」的需要，許多花園尤其探索花園綠地與健康之間的關係。比如二○一九年，主題為「家庭行動周年慶花園」的花園，設計師打通了家庭全部空間，讓家人在花園聚在一起，把各自的壓力釋放出來。特別是花園中清澈的水體，猶如一面鏡子，為人們各式各樣的困惑和煩惱，提供了象徵審視的空間。
對此BBC主持人蒙蒂說得好，園藝可以讓你與大自然同步，在耕耘和收穫的同時，身心也變得更加開朗。當你的雙手沾滿了泥土，傾入了你的心血和愛時，你和周圍人的世界都將變得更美好。這就是植物帶來的神奇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