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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見錄/從明天起\胡一峰

緊接着春節假期的是返程、開工,還有高高飄揚的flag。「從明天開始,我要……」經驗卻提醒我們,對於一場把起點設在明天的奔跑,能否抵達終點,是值得懷疑的。

世界上最具確定性又最不可捉摸的東西,大概就是明天了。「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長」,不論你欣喜或是厭惡,明天確鑿無疑都會來臨。但來的這個明天是載着歡笑還是帶着痛苦,縱然諸葛再世,也無法精準預測。或許因為這個緣故,「明天」頗受詩歌青睞。而詩歌裏的「明天」,也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幅面孔。

在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中,明天似乎是緋色的。如今的網紅們拍短視頻用此詩時,一般還會配上一片美麗風景,或大海或山野,靜謐如畫。「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充滿了希望和暖意;「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撇去浮華的質樸、擺脫羈絆的自由,彷彿就在觸手可及的眼前。我年輕的時候讀海子這首詩,胸腔也被興奮填滿,待到有了些閱歷後再細讀,卻分明能感到無奈、無力和無辜疊加在一起的悲涼。海子的「明天」其實是以一堆亮色的詞彙訴說着暗黑的心境。

如果說海子是屬於文藝人士,那麼,另一首關於明天的詩,更加勵志,也為更多的人熟悉,這就是明代翰林詩人錢福的《明日歌》。詩中的「明天」完全是另一副面孔,「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詩人對明天的厭棄實在不能再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污點證人、現身說法,痛心疾首,足為後鑒。按《明日歌》的邏輯來看,「從明天起」和「躺平」沒什麼不同,不僅創造不了真實的意義,還誘人永墮荒廢生命的罪惡之河,簡直是扼殺希望的劊子手。

原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和《明日歌》從不同的起點出發,跑到了同一個終點,一起告訴我們,抓住當下,為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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