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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煙雨/尋牛記\白頭翁

  圖:南京六朝博物館珍藏的陶牛車及俑群。

魯迅有一句名詩幾乎家喻戶曉:「俯首甘為孺子牛。」魯迅自幼便見過孺子牛,而如今,見熊貓老虎易,見孺子牛難。有多少人見過孺子牛?

牛光彩過。當年老子騎青牛過鬧市,出函谷關,那青牛走得精神,沉穩大氣,不急不躁,不搖不晃。自春秋後,乘牛而行,顯赫有尊嚴。牛市大漲。到東漢末年,道教創建,道教尊老子為道祖,老子騎的青牛被尊為靈獸。

南京六朝博物館珍藏着出土的陶牛車,考證為東晉時期貴族出行的乘駕,一輛牛車,有十個侍者相隨,可見其地位之尊貴。再看拉車的牛,身軀健壯有力,體大身長,肌肉隆起,雙角前伸,牛眼大睜,雙耳前立。再看牛車,平頂高廂,兩輪單轅,車轅直接駕在牛背上,當年是彩陶,現已褪盡,但仍能看出此牛是頭金黃色的腱子牛,令人瞠目的是,那麼多侍者唯無御人,牛車前有一引路侍衛,牛是跟隨其自然而行。

二○○○年,在太原王家峰村發現北齊武安王徐顯秀的墓葬。墓道兩側繪畫着極其珍貴的彩色壁畫,其中有徐顯秀出行的壯觀場面,千騎百乘,旗鮮甲亮,文武官員相隨,如群星捧月,簇擁的中央是武安王的「金牛車」,王駕是由一頭極其雄壯碩大的「金牛」駕轅。這頭王駕,一身金光閃閃的皮毛如錦緞披身,油光鋥亮,長長的彎角直指天空,牛脖子下繫一枚碩大的金鈴,王者之氣,盡在「金牛」。人們對「金牛」的崇拜,或勝於對「金龍」的崇拜,牛更寫實,更真實,更可親,亦可愛。

看過《水滸傳》的人都會對北宋時期的牛肉市場感到驚訝,無論是達官貴人的豪宴,還是雞毛小店,牛肉是席中不可或缺的「看家菜」,即使林沖風雪山神廟,也得有牛肉果腹,所有出場的梁山好漢,進店則幾乎都切上二三斤上好的牛肉,似乎全國上下都在吃牛肉,北宋成為當時全世界最發達、最繁榮的國家,牛是獻了青春獻終身。「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杜牧雖然生活在唐代,但他所詠的牧童一定是騎牛牧童,牛對人類的貢獻,五畜之首,赫然而立。

牛的形象也絕非拓荒牛,老黃牛,孺子牛,那僅僅是其內在精神的一種體現。牠還有其英俊、挺拔、魁梧、健美的一面。韓滉的《五牛圖》就是佐證,《五牛圖》並無任何名山大川為背景,就這麼五頭活靈靈的大牛,畫在紙質的畫面上,打開畫卷,五頭牛似正向你走來,就這五頭牛,被列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清乾隆皇帝每年在豐澤園演習耕作之禮,都要專程去膜拜《五牛圖》並且要寫下自己的感受,且連續二十三年,每到春耕之日,必去朝拜,從未間斷。此乃牛的魅力。

牛作為藝術形象在世界揚名,莫過於在紐約華爾街大道上的銅鑄大牛,那頭大銅牛有三千二百公斤,彷彿要一頭撞進紐約證券交易所,股民們歡呼。就是這尊銅牛,隨億萬股民的心願,牛氣沖天。

中國有一句關於牛的論述,十分經典,曾是幾億農民的企盼,那就是「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牛是農民的心頭肉,牛是農業生產中最重要的生產要素之一,有了牛就能過上好日子,就能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牛是農民的希望,牛是農民的房樑,牛是農民的命根子。我插隊到農村,才體會到牛的不平凡的細微之處。

生產隊的大牲畜幹了一天活,回到飼養棚,大騾子大馬都急不可耐,急等着解轅下套,然後就地來回滾,四蹄向天,解夠了乏,然後又衝向飼料槽大吃大嚼起來。而卸下車的老牛,卻悄然走向牆根,屈起前腿慢慢卧下,瞪起碩大牛眼看着眼前一切,嘴裏輕輕倒嚼着。飼養員忙活完大騾子大馬,才緩緩走向老牛,一招手,老牛踏着沉穩的步子慢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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