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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言西就/城寨傳奇\沈言

  圖:《九龍城寨之圍城》劇照。

「五一」假期,終於如願在電影上映首日觀看了《九龍城寨之圍城》。對於港產片,已經許久未有如此按捺不住的觀影衝動。

新晉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鄭保瑞,八年磨一劍的《九龍城寨之圍城》,不僅入圍第七十七屆康城影展「午夜展映單元」,商業與藝術價值俱受肯定,而且刷新本港多項紀錄,包括今年中西片單日開畫票房冠軍、歷年電影開畫日票房亞軍等。在內地上映首日,票房便突破一億元人民幣大關,躋身「五一」黃金檔三甲,更以「九龍城寨 港片回來了」衝上微博熱搜。

從數字表象回歸內容本質,《九龍城寨之圍城》講述的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故事,抒發的則是一種「離不開、留不低」的故園情懷。透過現實魔幻主義的電影語言,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城寨光影得以復刻重演。在瀰漫着蠱惑氣息的「三不管」神秘地帶,優勝劣汰的叢林法則,以最簡單粗暴的血腥方式呈現。所謂「成王敗寇」,皆以「拳頭」定輸贏。然而,在幫派之間的地盤爭奪、仇恨瓜葛與利益傾軋、權力博弈之外,卻是升斗小民最尋常的人間煙火,在亂中有序中,安身立命、守望相助。

電影中,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城寨往事。除卻「黃賭毒」的刻板標籤,不難發現,城寨領袖龍捲風口中的「城寨味」,其實更像是草根難民身處巨型立體迷宮,在至今保持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紀錄的區域,努力經營三餐四季的「市井味」,溫情脈脈卻又熱氣騰騰。事實上,無論是山寨工廠、無牌診所,還是食品作坊、狗肉食堂,無非是特殊人群在特異時空為口奔馳的謀生手段,在社會運轉的巨型機器上,充當着功能各異卻又相互齧合的另類齒輪,演繹着「存在即合理」的非主流時代敘述。

九龍城寨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無論清拆前或清拆後,都有太多的道聽途說,太多的遐思邇想。九龍城寨是一個謎,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謎底。筆者不期然想起《黑暗之城:九龍城寨的日與夜》的論調:與其說當年城寨是藏污納垢的「罪惡之城」,毋寧說是難見天日的「黑暗之城」。

在《九龍城寨:我們的空間》中,作家也斯以跨越黑白的反差筆法勾勒出一幅忽明忽暗、善惡共處的城寨早年風情畫:燈火通明的店舖,過去是白粉的主要供應地,黃賭毒在這兒有它們的地盤。不遠的地方,轉過幾個街角,就是我們的朋友童年嬉戲之地、快樂自由的空間。妓女在一邊出沒,另一邊有神父講道、給貧民派奶粉。社工正在進行輔導工作;吸毒的人蹲在梯間吞雲吐霧。放映老幼咸宜電影的戲院,晚上變成表演脫衣舞的場所。這是一個混雜的空間、一個不容易一概而論的空間,一個看來可怕但又那麼多人嘗試正常地生活下去的一個空間。

在《傳說中的「三不管」地帶》中,社會學家呂大樂則直指九龍城寨的獨一無二之處——它是很多人口中的「三不管」地帶,即港英政府、中國政府、英國政府都不會以高姿態介入和管理的地方。在很多人眼中,作為一處制度意義上「真空」的社區,在政治管治、法律、社會規範和秩序等意義上──惹人遐想。他認為,大多數人未曾在九龍城寨生活,甚至從未踏足。清拆後的城寨反而變成代表香港的文化符號,反映對舊香港想像的一種投射。九龍城寨作為一個符號,出現了超載的情況。它所代表的文化、價值及其他元素,遠多於它要延續相關傳說、神話的要求。

無疑,九龍城寨是香港的一種生存空間、一個象徵符號、一段都市傳說……在城寨清拆三十年之際,《九龍城寨之圍城》在江湖恩怨之外,以師徒情、兄弟義和街坊愛,還原並重塑了熱辣滾燙的城寨故事,為曾經的「黑暗之城」加添溫情與暖意,成就一幕邪不勝正且至情至性的城寨傳奇,令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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