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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之道/人行積極主動穩增長\智本社社長 薛清和

  圖:學者認為,當前中國經濟局面較為複雜,財政和貨幣政策需要更加積極主動。

當前,中國經濟處於新舊動能轉換的陣痛期。不少專家提出,政府應該加大逆周期調節力度,積極主動擴張財政與貨幣,以提振有效需求。作為「最後貸款人」,人民銀行是扭轉宏觀形勢和提振微觀預期的關鍵,但目前來看正面臨多重挑戰。

今年以來,社會融資增速持續下降,信貸擴張力度減弱,個人住房貸款等局部市場出現萎縮,M2(廣義貨幣供應)同比增速下降,M1(狹義貨幣供應)同比持續下跌。人行行長潘功勝此前表示,將逐步淡化對數量目標的關注。但由於金融系統有加速器效應,核心金融指標的下降或觸發流動性風險。

銀行系統四重挑戰

在此背景下,銀行系統正在成為壓力匯聚的中心。概括起來,人民銀行與商業銀行正面臨以下四重挑戰:

一,降息節奏慢於預期。今年以來,國債利率、首套房貸款利率、存款利率為代表的市場利率下跌幅度均較大,但人行政策性利率下降低於預期,上半年MLF(中期借貸便利)、7天期逆回購利率均未下調,主要是決策層穩匯率、穩利差、穩淨息差、留存政策空間所致。

展望後市,筆者認為,市場利率快速下降定然驅動人行降低政策性利率,原因:政策性利率長期高於市場利率,將持續抑制投資與消費,甚至推升債務風險,導致貨幣政策失靈。

當前,由於存量房貸利率「黏性」很強,加權平均利率4%左右,而首套房平均利率降至3.25%左右,二者之間存在80個基點左右的利差。利差驅動提前還貸、接新債還存量房貸,早償率居高不下,加劇個人住房貸款餘額下降。人行發布的數據顯示,二季度末,個人住房貸款餘額37.79萬億元,同比下降2.1%。

考慮到政策性利率偏離中性利率的風險,人行在7月份選擇下調OMO(公開市場利率)利率10個基點,同時推動1年期LPR(貸款市場報價利率)和5年期以上LPR下降10個基點;而且,MLF一次性「補降」20個基點。近期,市場也在討論存量房貸利率下調的可能性。

二,國債利率持續下行。由於房地產下降與私人投資需求不足,商業銀行降低風險資產配置,大規模買入無風險資產,疊加人行購債預期,國債利率今年以來持續下降。人行擔心國債利率下降過快導致整體市場利率、商業銀行淨息差進一步縮小,以及中國與境外市場利差擴大,引發市場預期悲觀與金融不穩定性,於是多次出手打壓多頭,不惜向商業銀行借國債做空債市。

然而,市場預期政府將持續擴張國債,向市場投放超長期國債,商業銀行也將不斷購入國債,甚至人行也遲早直接在二級市場購債,這種預期不可避免推動國債利率持續下降。

三,收益率曲線或趨平。當前人民銀行正在推動貨幣政策框架改革,從數量型調控轉向價格型調控,啟用7天逆回購利率替代MLF作為新的政策性利率,這是現代央行體系的趨勢。但在改革的過程中,價格型調控工具與數量型調控工具可能相互干擾。

正如上文所述,中長期國債利率快速下降,但是7天逆回購利率與MLF兩大政策性利率的降幅均較小,可能導致收益率曲線趨平、出現長短期倒掛風險,譬如1年期國債收益率和DR007持續倒掛,DR007為存款類機構間利率債質押的7天回購利率。當債券利率、存款利率低於政策性利率時,政策性銀行、商業銀行傾向於在債市上、存款市場上融資,此舉並不利於政策性利率工具發揮作用。

四,公共支出明顯放緩。受有效需求不足和房地產下降的影響,商業銀行壓降風險資產,減少對房地產企業的貸款,同時大規模購入無風險資產,這與經濟刺激政策需求並不一致。人行通過再貸款、結構性貨幣、購買國債(預期),支持政府融資、國企投資,但受到地方化債、產能過剩約束,以及風險偏好與投資回報下降的影響,今年政府支出速度明顯放緩,公共投資刺激經濟的力度不足。這使得今年財政和貨幣擴張程度低於市場預期,貨幣政策傳導效率和流動性均下降,貨幣乘數和財政支出乘數均下降,難以推動總需求、通脹水平回升。

幣策財策雙向發力

宏觀經濟下行壓力大,市場利率持續下降,市場風險施壓銀行系統,擺在貨幣決策者面前的一個關鍵性問題是:面臨多重挑戰的人行到底是被動應對、緩慢降息,還是主動應對、超預期大幅度降息利率,甚至大規模購債?這是一個理論問題、也是一個現實難題。

在經濟衰退時,政府應該擴張財政與貨幣以刺激經濟復甦,現時多數經濟學家都已經接受了這種主張,分歧在於政策擴張的力度。2008年之前,歐美國家的干預政策均相對保守,例如歐洲恪守3%的赤字率紅線。但金融危機爆發後,為了拯救金融市場,全球發達經濟體均突破了之前的界限,美聯儲快速地將利率降至零,並首次實施量化寬鬆政策;日本實施負利率政策和收益率曲線控制政策。在2020年疫情危機期間,全球發達經濟體幾乎複製了該操作。

學界普遍認為,非正常化的貨幣政策在危機時刻對拯救資產價格、抑制金融恐慌和遏制流動性陷阱起到關鍵作用。於是在危機時刻「一鍵降息」,疊加大規模量化寬鬆的極限應對政策,成為了全球財政官員和貨幣官員的共識與標準操作。而公共部門的角色定位也發生了改變,政府被認定為是「最後借款人」,央行被認定為「最後貸款人」。

現代貨幣理論(MMT)認為,公共部門的支出就是私人部門的收入。在危機時刻,政府和央行主動擴大支出,相當於增加私人部門的收入,藉此拯救銀行、企業和家庭的資產負債表。

但面對當前複雜的經濟局面,中國財政和貨幣部門的政策較為謹慎。是不是要預留足夠的政策空間?在有效需求不足的背景下,政府擴大支出是否加劇產能過剩、債務風險?在抑制城投債和房地產下行期間,降息的效果如何?過快降息是否會引發銀行淨息差擴大和人民幣貶值?

實際上,宏觀經濟政策需要更加積極主動。如果被動應對、緩慢降息,一旦錯過最佳時機,難以起到刺激經濟的作用,反而因通脹下降而推高實際利率,進而抑制投資和消費,加劇宏觀下行和債務風險。此外,被動應對的結果通常是事倍功半,風險增加,效果不足。

如果主動應對、大幅降息、人行購債,不僅可以壓低實際利率、實際償債負擔,提振投資、消費和市場信心,還可以更加主動預測風險,積極應對淨息差、利差擴大、利率倒掛等問題。更重要的是,只有主動實施增量政策才能提振私人部門的收入,最終通過增收來化解風險、提振經濟。

人民銀行需要在改革過程中確保貨幣政策調控的有效性。該行目前正在淡化數量型調控,但同時也不能讓M2、社會融資、信貸和流動性下降過快、幅度過大。未來,美聯儲將進入降息周期,外部因素對貨幣政策的約束減弱,人行的政策可以更加聚焦於內部目標,將政策性利率與通脹率指標掛鈎,明確未來通脹率目標,通過不斷地快速降息來達成該目標,向市場釋放提振經濟的信心與決心。

在經濟下行周期,央行作為最後貸款人、邊際定價者,政府作為最後借款人,應共同構築保護國民資產、收入與信心的堅固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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