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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見/牛羊啃秋\霍無非

  圖:夕照中在燕麥田啃秋的牛羊。\作者供圖

張北壩上的農家,除了種田,還餵養牛羊。這裏的羊大都為小尾寒羊、杜泊黑頭綿羊,品種好,個頭大,可不是圈起來養的,每天要放出去,讓牠們在野外食草,擷取各種營養,上膘長肉才快。

羊倌一大早趕着羊出門,手中的皮鞭,在曠野中啪啪甩得脆響,走到哪兒,羊群就跟到哪兒,有的羊不聽招呼,胡亂竄,羊倌拾起一塊土坷垃,繫在鞭上,空中掄兩下,一甩,「日──」,土坷垃朝目標飛去,把頑皮的羊嚇一跳,知趣歸隊。

到了落日時分,羊倌趕羊回村,羊蹄兒嗒嗒生風,肉身兒顛顛如濤,一股股洪流湧入村,霎時堵塞村路,車子和行人也甭過。咩兒,咩兒──擠得相互叫喚,這是一天最壯觀的時刻了。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接一年。四季更迭,放羊的方法是不同的。秋穡前,地裏的麥子、穀子、向日葵、大白菜、馬鈴薯等作物多得很,長勢旺,羊群打地邊兒過,羊倌看得緊,生怕羊把地裏的莊稼啃了,那是用汗水換來的呀。趕到坡上,羊倌鬆口氣,離農田遠了,羊倌歇歇腳,通通嗓,吼幾聲口梆子打發寂寞,頓覺嗓清氣暢上下順。若是遇到熟悉的婆娘,羊倌喊幾句輕佻的俏皮話,惹得對方懟回,罵他「死鬼」,咯咯咯笑着跑開。

壩上的地勢比壩下口裏的張家口市區高,壙埌開闊,北風無阻,氣溫明顯低幾度,故而先入秋,山林黃得快,莊稼熟得早。秋分時節,地裏的莊稼基本收割殆盡,四野空蕩蕩的,大地又恢復了原本的土色,不過是留了些金穗和菜青。這時放羊牧牛,不必謹小慎微,任由牠們撒歡。

拾秋,是農家的一項傳統農活。收割後,一般由婦孺到地裏遛一遍,把散落的麥穗、穀穗拾穫,顆粒歸倉。別看活小,積少成多,是一門勤儉度日的家風。張北也不例外,只不過借助於牛羊的嘴舌,成為啃秋。在金茬茸茸的麥壟,在葉幫翠翠的菜田,皮色棕白的西門塔爾牛、毛厚的小尾寒羊和其他一干牛羊埋頭啃秋。牛在野外比較敏感,一旦有生人走近,牠們就警惕地停止進食和反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生人,視情而動。羊則不是這樣,大大咧咧的,群羊跟着頭羊走,悶頭啃秋。啃過秋,地就拾掇乾淨了,飽了牛羊,省了勞力,豈不兩全其美。

在國道旁的地頭,有位花甲羊倌在放羊啃秋。我沾了一腳泥去與他搭訕,他咧着豁牙的嘴告訴我,他放的這群羊整一百隻,今年上膘不錯,來年打算多養些,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是啊,一百隻羊,數字圓滿,聽起來很多,放在壩上,只是一鱗半爪,壩上的胸懷寬厚着呢。

夕陽下,農人招呼牛羊回圈了,但牠們捨不得嘴邊的麥草,慢悠悠地邊走邊啃,展開一幅安詳的牛羊啃秋油畫,亮了四野,暖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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