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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象尼德蘭/福里茨·梅耶爾·范登伯格的理想\王 加

  圖:梅耶爾·范登伯格博物館一隅。\作者供圖

此次尼德蘭之行最大的收穫,非安特衛普莫屬。首次到訪這座曾經的佛蘭德斯藝術之城,可謂隨處有收穫,遍地皆驚喜。而最大的喜出望外,是名不見經傳的梅耶爾·范登伯格博物館(Museum Mayer van den Bergh)給的。除了令人讚不絕口的館內藏品,還有建館背後飽含的深情厚意。

歷朝歷代,藝術品藏家層出不窮。但在藏家本人撒手人寰之後,絕大部分家屬都會散盡家財變現,能將全部收藏整體保管的鳳毛麟角。然而,亨莉特·范登伯格女士(Henriëtte van den Bergh)做出了一個在西方美術史中極其罕見卻彌足珍貴的決定:為熱衷收藏藝術的愛子福里茨·梅耶爾·范登伯格(Fritz Mayer van den Bergh)建一座博物館來陳列其收藏。

身為香料和藥商家庭的富二代、受過良好教育、熱愛騎馬與狩獵,精通花卉種植甚至獲獎、母語是法語的他還將德國中世紀傳說和童話故事翻譯成荷蘭語,甚至還是一位攝影愛好者……上述這些都是福里茨·梅耶爾·范登伯格的標籤。但他最重要的身份還是自學的藝術史學者與收藏家。他在成年後的二十年間購入了約三千一百件藝術品和二千五百餘枚錢幣和徽章,其中更是包含超過一千件的北方文藝復興繪畫收藏。讓博物館名聲在外的「鎮館之寶」無疑是兩幅老彼得·勃魯蓋爾真跡《十二箴言》和《瘋狂的梅格》。作為福里茨最偏愛的畫家,這位尼德蘭大師的二十二塊蝕刻銅板和十二幅版畫被福里茨先後納入收藏,對老彼得‧勃魯蓋爾作品在二十世紀的學術研究和重放光芒做出了巨大貢獻。遺憾的是,這位有才華、有理想且有情懷的年輕藏家卻無法鬥過命運。

福里茨·范登伯格在生前便有修建個人博物館的理想。在他的拍賣明細中,很多備註有「Musée」(博物館)的字樣,顯然他腦海中已經很清晰哪些收藏會被納入館藏。可惜,他在四十三歲時因騎馬事故意外離世,其藝術理想戛然而止。然而,悲痛欲絕的母親亨莉特決定替愛子實現他的畢生夢想──建造屬於他本人的博物館來陳列其畢生所藏。終生未婚的福里茨和母親親密無間,後者不僅支持他對藝術的熱忱,母子二人還有着相似的審美喜好,經常一同旅行搜羅藝術品,甚至在拍賣會中代表對方出價。因此當愛子英年早逝後,她在其老宅附近邀請當時安特衛普著名的設計師約瑟夫·赫托格斯(Joseph Hertogs)設計了今天的梅耶爾·范登伯格博物館,並在一九○四年對公眾開放,在替兒子圓夢的同時也讓其私藏永遠「可供分享而不可分割」。

站在梅耶爾·范登伯格博物館外,哥德式的外觀和城中心的黃金地段很難想像這是一座僅存在了一百二十年的藝術機構,更像是十六世紀佛蘭德斯的故居老宅。而邁進博物館大門更彷彿推開了時空之門:木製結構支撐,大量尼德蘭傳統皮革牆板(leather wall panels)的三層建築被彩繪玻璃、古董傢具、木雕石刻,和數不盡的西方古代大師繪畫作品所裝點,建築本身還有很多半層和錯層,每個空間都是移步易景,古香古色。走在咯吱咯吱的木地板上,牆上都是勃魯蓋爾家族、昆汀·馬西斯(Quentin Matsys)、科內利斯·德·沃斯(Cornelis de Vos)、亨利·梅特·德·貝爾斯(Henri met de Bles)、小大衛·特尼爾斯(David Teniers the Younger)、威廉·范·阿爾斯特(Willem van Aelst)等從文藝復興到荷蘭黃金時代的尼德蘭繪畫大師作品,頓覺有種時空交錯之感。十五至十七世紀尼德蘭繪畫的輝煌,被年輕的福里茨齊聚一堂。但想到他本人從未有機會見證這一切,不由得一聲嘆息。

梅耶爾·范登伯格博物館,我認為是安特衛普的隱藏寶藏。並非名人故居,也非旅遊景點,整棟博物館除了安保人員參觀者寥寥,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觀展體驗極佳。近兩個小時的時光,在館內慢慢踱步細細感受,不僅能用心品味一位年輕藏家的絕佳審美和畢生「野望」,還能體會到慈母為愛子圓夢的溫情與愛意。那種感覺,彷彿是到他們家中作客,聽母子二人向我娓娓道來所有藏品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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