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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幼人口變局(上)/「少子化」幼園求救 「多元化」 幼教求變

最後一屆幼兒大班的畢業典禮,禮堂布置得溫馨典雅。孩子們穿着小禮服,揮舞着手中的熒光棒,輕聲唱着離別的歌曲。在劉園長眼裏,這不僅是孩子們幼兒園生活的終結,同樣也是她個人的一次「畢業」,她形容「這七年的經歷像是一場夢,沒醒也不想醒。」

生變:從「入園難」到「招生荒」

蓓芽幼兒園成立於2018年,彼時正是內地放開「二孩」政策的高峰期。當初要進入這樣一所雙語幼兒園,家長們還需為自家孩子過關斬將、爭搶學位。那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情景,劉園長至今記憶猶新。年過五十的義叔在幼兒園工作了七年,也見證了這家幼兒園的興衰沉浮:「開始那兩年最熱鬧,孩子特別多,有360多個學生。現在結業時,只剩一百多人,太少了。」

數據顯示,伴隨着「二孩」政策的全面放開,全國民辦幼兒園迎來了突飛猛進的黃金時期,數量從2008年的10萬所增長至2018年的近20萬所,短短十年翻了一番;到2021年,更是達到29.5萬所。

一切看似蒸蒸日上。然而,危機卻悄然而至。

2021年,內地在園幼兒數量首次出現負增長,當年減少了13萬人;2022年降幅擴大,減少了178萬人;到2023年,更是減少了534.5萬人,跌幅之大,令人咋舌。即便是連續六年成為「全國第一生育大省」的廣東,也無法幸免。劉園長的幼兒園從原有的15個班級縮減到9個,每班學生人數從原來的30多個驟降至十餘人,校園變得冷冷清清。

來自佛山的家長方小姐有兩個孩子,分別出生於2017年和2020年。據她回憶,當年大兒子入讀幼兒園時,家長們為了一個學位爭得「頭破血流」。「要識得人,交留位費,還要面試,不提前一年預約還趕不上。」但到了今年小兒子準備讀幼兒園時,情況完全不同,「園長和老師特別熱情,說只要報名就能上。」

事實上,為了爭奪生源,幼兒園之間的競爭漸趨白熱化。在社交平台上,很多園長和老師甚至通過拍攝劇本故事、表演歌舞來吸引家長關注。在這其中,不乏有幼兒園苦苦支撐後心灰意冷,只能無奈提前退出。

求變:轉行待業 各尋出路

「早點結業,興許是好事。」另一家陽光(化名)幼兒園的園長樂樂苦笑道,結業的決定是在畢業典禮後做出的,她自掏腰包請幼兒園老師們吃了一頓飯。「那天結束時,無人離開,大家都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園裏的主任曾安慰我,『咱們趕上第一波關園也挺好的,至少老師們還能找份工作。越晚,工作越不好找。』」如今,樂樂園長已入職成為一家國企的普通員工,35歲的她轉行進入了一個全新領域。看着朋友圈裏幼教同行們為招生而忙碌,她心裏五味雜陳:「從前忙得沒有時間休息,現在卻閒得發慌。」

另一位園長唐女士的幼兒園,從開辦到結業合計虧了160萬元(人民幣,下同)。她熬過了疫情時連續9個月無收入的艱難時期,其間承擔着每月5萬元的租金和教師工資的沉重負擔。「好不容易熬到疫情結束,生源卻驟減一半,只好關停。」談到未來,唐女士也有些迷茫,「我現在是全職家庭主婦,工作也不好找。」

隨着倒閉的幼兒園不斷增多,二手租賃市場上湧現大量幼兒園物業轉讓標的。記者打着諮詢的名義找到地產中介彭小姐,她熱情地向記者推介正在轉讓的幼兒園:「這個地段好,學生多,我們還可一併轉讓有17年的幼兒園資質。」被轉讓的這家幼兒園位於廣州番禺,今年的生源從「幾個班」驟減到「幾個人」,最後幼兒園「沒學生了」,三層樓1.1萬平方米的場地被迫空置。彭小姐說:「我們同時盤下了兩家幼兒園,等待新租客的進駐。」然而,整租或拆分出租這些幼兒園都並非易事,如今依然空置,門可羅雀。

記者再度來到蓓芽幼兒園,發現最近倒是又有了些「人氣」:園裏所剩的設備正在陸續出售,工人們進進出出,忙碌着搬東西。禮堂裏,「畢業快樂」的布簾還掛在原處,但教室已空空蕩蕩。眼看着教室裏的15架鋼琴即將易主,義叔不禁深深嘆息。當初花大成本打造的「童話世界」,如今即將煙消雲散。劉園長站在原地,看着招租廣告,這場「未做完的夢」也到了夢醒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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