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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人物志/黃 侃\李春陽

一九一四年章太炎因反對袁世凱稱帝被軟禁在北京錢糧胡同,黃侃冒着風險進京搬去和老師同住,一面侍奉先生起居,一面日夜聽先生講學論道。同年經文科學長夏錫祺推薦,黃侃入北京大學國文系任教授,講授《文學概論》《詞章》《中國文學史》《文心雕龍》等課程,先後五年。

黃侃是章太炎最有學問的弟子,飽讀詩書而不輕易下筆,因信奉「觀天下書未遍,不得妄下雌黃」,發誓五十歲以前不著書,不幸在虛歲五十之年突然病逝。章太炎為其撰寫《墓誌銘》曰:「豈天不欲存其學也?於是知良道之不可隱也。」

一九三四年黃侃在南京自建三層小樓,取名「量守廬」,取陶淵明「量力守故轍」的意思。他的門匾請國民黨中央執委會常委兼秘書長葉楚傖題寫,據說是為了讓各派系的特務組織不敢上門騷擾。上層六間屋全部作書房用,藏書十萬餘冊,家境富裕使他坐擁書城。其父黃雲鵠做過四川按察使、成都知府,致仕後做過張之洞辦的兩湖書院院長。黃侃少年早慧,過目不忘,一生嗜書愛酒,章太炎以聯「遇飲無人徼酒戶,得錢隨分送書坊」相贈,在東京留學時加入了同盟會,也是在東京,拜章太炎為師,他同時還拜比自己年長僅兩歲的劉師培為師。黃侃早年給《民報》寫過很多文章,最有名者是署名「奇談」所寫《大亂者,救中國之妙藥也》,此文一出,《大江報》被封,主編詹大悲被捕,那正是辛亥年的武漢三鎮,革命的火藥桶即將點燃。

章太炎曾說,「季剛始從余學,年逾弱冠,所為文已淵懿異凡俗。」除了學術著作論文,黃侃一生寫了大量詩詞,延續「詩言志」「言為心聲」的古典傳統。他說,「物理無窮,非言不顯,非文不傳,故所傳之道,即萬物之情,人倫之情,無小無大,靡不並包。」

「若夫文章志初,實先韻語,傳久行遠,實貴偶詞;修飾潤色,實為文事;敷文攡采,實異質言。雕飾愈甚,則質日以漓;淺露是崇,則文失其本。又況文辭之事,章采為要,盡去既不可法,太過亦是招譏,必也酌文質之宜而不偏,盡奇偶之變而不滯,復古以定則,裕學以立言,文章之宗,其在此乎!」

其弟子曾緘(慎言)一九四五年為《量守廬詞鈔》作序,「本貴家公子,少年革命,遍交當世賢豪。意氣甚高,倜儻自喜。中年以後,尊為人師,馬融授徒,不廢聲伎。迂拘者議其儇薄,寒儉者震其高華。先生皆不與爭,而詞則緣此益進。」

黃侃對於書面語和口語之間的不同,不僅有清醒的意識,且有精到的論述。胡適公開提倡話怎麼說,就怎麼寫,以追求「言文一致」為目標,其極端嘗試並不是口述實錄體,而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所謂「寫話」運動。

「言辭修潤而成文章,而文與言訖於分乖者亦有故。撰述之家求其文字之簡當,或志在行遠,亦必美其采章,簡與美相承,自與造次口頭不能同狀。言在唇吻,隨世遷流,文著於書,其性凝固,故自爾雅解詩書之詁,輶軒記絕代之言,常語趨新,文章猶舊,方圓異德,故雅俗殊形矣。

鈍拙之夫,自愧不能文事,竟創怪說,以愚世人。人性懶惰,勤劬者少,從被之說,既省精力,又得聲名。」

「學問文章,當以四海為量,以千載為心,以高明廣大為貴」,「人類的一切學問,當以正德、利用、厚生為三德」,這是黃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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