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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 色/碧螺蝦仁\判 答

「碧螺蝦仁」──從一道菜的意象裏,便可見蘇州的靈秀。你能想像煙雨朦朧中在老茶館坐定,一碟蝦仁配一盞新茶;也能讓思緒追到洞庭山上,採出嫩綠的葉帶去後廚,讓茶香從書卷裏飄到餐桌旁,從此江南綠意雋永,成為席間搶眼的詩行。

碧螺春茶跟河蝦本不相干,卻能在廚師的手下交相輝映、開出繁花。太湖青蝦最有靈氣,現撈現剝,指尖一掐,蝦肉便麻溜溜從殼裏彈出;而明前碧螺春更是矜貴,茶芽纖細瑩潤,哪怕晚一刻,香氣都要打折扣。兩樣時令風物一相逢,確實如金風玉露,無論哪個都不能被代替,缺了誰,也湊不出這口清雅。

別處的蝦仁總想活得轟轟烈烈,粵菜多要勾芡滑油,北方更是大火爆炒,唯獨這碧螺蝦仁,跟蘇州人的脾氣秉性倒有一拚,淡而有味,綿裏藏針。熱鍋裏滾一圈,蝦肉彎成一輪輪新月,倒入泡好的碧螺春,翻兩圈出鍋。茶葉依舊翠生生地舒展,彷彿剛從枝頭摘下,整盤只留茶香,激濁揚清。吃這道菜,連筷子也要用得輕,畢竟蝦仁真的嫩滑,等到口中才能慢慢嚼出那股彈牙氣度,甚至還帶着暗戳戳的爆破勁。而茶香,吃起來跟聞起來還不甚相同,更近距離的接觸意味着更深一層的了解,齒間碰撞出微苦,轉瞬又被蝦的鮮甜打破,就這樣美妙循環,最後只剩盤底汁水,留着三分驕傲,剩下七分,都盡數刻在了你我的記憶裏。

老饕們總說,這道菜,吃的不是手藝而是良心。蝦是不是活的,茶是不是新的,少一分鮮靈,期待便成了疏離。所以,還能將它當成門面的店,怎麼說也有幾分誠意。以至於離開了江南,任怎麼尋找,都無法復刻那口清甜。或許就像簷下的雨,耳邊的評彈,要有一方水土,才生得出一方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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